自此法通和尚便在弟弟家中住下,平素依旧是出家人的打扮,这一日,正在家中参禅打坐,忽闻屋外传来野兽般的嚎叫声,和尚心道:“这几日时常听到有牲口的叫声,难道弟弟在家中还养着什么野兽?”当即走出屋子,寻声来至后院一间屋门前,心道:“这原前是老师教我练武的功房,怎的被弟弟养了牲口?”
想罢上了台阶,走至近前,伸手把竹帘儿掀起,隔扇门被链子铃铛锁锁着,便在此时听见里面有呜呜的嚎叫声,和尚当下伸出一指,将纸窗户捅了个窟窿,往里面观瞧,里面还是当年的摆设,四周是刀枪架子,还有木桩、石锁,只是当中多着一张铁椅子,就见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浑身毛乎乎的,这人手脚全锁着铁链子,硕大一颗脑袋,两道竹叶眉,蓝靛脸,面目狰狞之极,那野兽般的叫声便出自此人之口。
和尚心道:“成何体统!这也不知是何人,怎的被弟弟囚禁于此?”正要回身去寻姚正,就见弟弟跟着家人赶了过来,和尚用手指了指屋子,问道:“这里头关着什么人?是不是哪个家人犯了错,被你关在此地?”姚正知道哥哥的脾气,连忙摇头说道:“兄长刚回来,小弟还没来及对你说呢,这里面关着的是......是我和你弟妹的儿子!”
和尚闻言怒道:“一派胡言,你两个孩子我都见过!”姚正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是老三,也不知道我和你弟妹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畜生,如今算算也十四五岁了,生下来时浑身是毛,力大无穷,食量奇大,一两岁时,需两个奶妈轮番伺候,长到五六岁,如同一个傻子,连话也不会说,只知道吃喝拉撒睡,旁的一概不知。平时不敢让他出去,街坊的孩子都没他力气大,手下毫无轻重,常将别人打得鼻青脸肿,有一次竟将一个小孩推进河里,险些给淹死。再大些时,更加的浑浊懵楞,也不服我的管教,一次,竟把我也踢倒,他两个哥哥拦着,也被他打伤,要不是你弟媳和老娘拦着,我早把他刨坑活埋了,前几个月,跑出去抢对门纪老二的驴子,将人家纪老二腰给摔断了,至今还躺在床上,我得给别人养老发送。我一合计,这个孽子是来索我命的,若是让他肆意妄为,早晚让他害死,便找了四五个壮小伙,请人打造的铁椅、铁链,将他锁了,关在这里,让他自身自灭去吧。”
和尚闻言一声长叹,说道:“究竟是自家的孩子,你这不是将他当成野兽养活嘛?把钥匙给我!”姚正说道:“哥哥,这小子扬手就打人,你小心着点!”和尚笑道:“料也无妨!”从姚正手中接过钥匙,将隔扇门打开,和尚径直来到铁椅前,对凳子上的毛孩儿说道:“我是你大伯父,今日放你出去,日后不许胡来,若是不听,我必不答应。”
只听姚子吼道:“秃头,我不认识你,快叫老儿将我放开,若是慢了些,我把他脑壳捏碎!”和尚闻言蹙眉怒道:“真是个有悖人伦的畜生,还想伤你天伦,着实可恼!”说罢转身要走,突地嘎巴一声轻响,接着脑后生风,和尚微一侧身,回头看去,打来的竟是半条铁链,和尚这才发觉,姚子已将锁手腕的铁链钢环崩开。
姚正见状大惊失色,忙让家人去喊人,自己冲进屋,对着姚子叫道:“狗子,这是你大伯,快住手!”姚子此时如同一头发疯的老牛,鼻孔中冒着粗气,双手抓住脚链,用力一掰,铁链立时被断开,将头一低,冲着和尚撞了过来,和尚也不出拳,身子左右微晃一下,姚子立时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骨碌站起身,舞着双拳又向和尚冲来,和尚依旧身形晃了晃,姚子又是向后跌出,如此数番,和尚如法炮制将姚子连摔了十五六个跟头,摔得姚子满头是包,呲牙咧嘴不停的叫唤。
半晌,姚子力气用尽,站在原地呼呼直喘,和尚说道:“有本事再来!”姚子闻言连连摇头,说道:“你会妖法,我不过去!”和尚笑道:“无知的竖子,这是内家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不是什么妖法!”姚子口中不住说道:“厉害,可把我摔坏了!”和尚说道:“我说过,放你出屋,若是你还要胡来,我就继续摔你!”姚子吐了吐舌头说道:“等你走了我再收拾他们!”和尚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今后我便在此常住!”姚子又说道:“等你睡着了,我去收拾他们!”和尚心道:“这孩子却是一头犟驴!”
当即对姚正说道:“给我在这练功房中置一副铺盖,把门窗都封死,我要在此将此子驯服。当年,父亲与我远去外洋,在爪哇国收了些红毛铁,本打算回来打造一把像样的兵刃,却被事情耽误,你去将县城最好的铁匠请来,我画个样式,帮我打将出来。”
姚正见哥哥如此大的本领,安心不少,当下去准备,先给哥哥置了一副铺盖和日常所需之物,再命人将屋子四周用木板悉数封死,只留下一个送饭、倒净桶的小口,之后去邻县重金聘来最上等的铁匠,依照和尚的要求,打了一把厚背薄刃的红毛宝刀,又将剩余的角料重新回炉,淬了一口宝剑和三副手脚镣,和尚将侄儿的手脚用铁链锁住,每日自顾自的练武,也不再理会他,姚子用强不是和尚的对手,要想破门离去,手脚又皆被铁链锁住,久而久之,锐气尽消。
他见和尚练武也甚为新奇,慢慢的也学着演练,直到一日,他见和尚举抛石锁,也将石锁抓在手中,在空中扔了几个来回,觉得索然无味,便将石锁冲着和尚抛了过来,和尚举掌将石锁接住,说道:“我练我的,你耍你的,两不相扰,怎的又要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