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隐魔山,地处六百里伏牛山的群山之中,四周山岭环绕,一座高峰直插云端。山阳一面山壁如镜,无从攀升。峰半以上终年隐在云雾之中,看不见山顶。山中毒蛇猛兽成群,故此生人足迹所不能至。只有山阴一面有一道横岭,婉蜒而上,与山峰相接,成一百余丈高的斜坡与峰相连。沿途草莽丛生,灌木盘虬,更多险阻,也难直达。
齐元原不知此山的所在,又不愿惊动寺中高僧,下山便编了个慌,往洛阳城内,去问少林俗家侠客铁手箭狮王雷应,雷应听他询问隐魔山方向便是一惊,问道:“元儿,你打听此山所在作甚?”齐元也知他是老成持重之人,说出实情他必要阻拦,心中一转说道:“师伯,我是奉师祖之命而来,师祖他老人家要去会朋友!”
雷应也熟知少林掌故,心道:“那老魔如今有如吃人的修罗,师叔竟然还想去度化于他!”想罢问道:“难道师叔他老人家不知道么?”齐元说道:“老人家身有重疾,命我和几位师兄送他前往,我在寺中问了许多人,都不甚了解,师傅说你是走南闯北的侠客,定然知晓,顺便问您借一匹好马!”
雷应近来因虞大人致任之事忙的晕头转向,当下未及多想,便将隐魔山所在告知齐元,又借了齐元一匹快马,齐元辞别雷应,独自一人往伏牛山方向而来,寻了两日方至峰下。抬头观看,山岭陡峭,多半座山峰已被一层薄雪所覆盖,骑马是上不去,只得将马匹拴好,提着大棍往山岭上爬去,饶得齐元一身高强的本领,爬到半山也用了半个时辰,好在他功夫精纯,身上穿的也多,倒不觉得冷,等身在半峰,云雾之中,眺望云外,大地山河宛如虫蚁,历历可数,景绝壮阔。
再往上爬去竟是别有天地,山峰如同一把倒插在乱山中的宝剑,形如一个十字,矗立于云端,高出霄汉,上下笔立,盘道环峰而建,外观却如一条青线,盘绕峰腰之上,时隐时现,断续相间,齐元仗着一身本领,不消多时便来到峰巅,顿时一片开阔,地大也有数百亩,尽是冰雪世界,银装素裹,煞是好看,眼前乃是一片梅林,此时正是梅开时节,姹紫嫣红,衬着白雪更显得幽艳。再往梅林尽处望去,隐着一座山庄。
齐元在林中穿行,遥见村庄在前,忽见在红梅丛中,隐约有座黄顶小亭,亭中有石几、石墩,石几两旁围坐着两个人,乃是一男一女,二人身穿白色貂裘,眉目如画,极是俊美,所穿的貂裘毫无杂色,一看便知是珍贵无比之物。
此时,二人正盯着雪地上一对白花花的东西,那对白团跳来跳去,引得二人不时发笑,在二人身后,站着两个侍从打扮的少女,石几上有暖炉,两个侍女不时从暖炉中拿出酒壶,给这一男一女倒上一杯,这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齐元年少好事,借着树丛隐身,运足目力仔细观瞧,那男子长的好看,中等身材,生得细腰扎臂,内衬米绸子裤褂,外罩白裘袍,往脸上观看,三十余岁的年纪,光头没戴帽,漆黑一条辫儿,面如白玉,眉似春山,目如秋水,准头端正,四字口,唇似涂朱,重下颊,颔下微须。面色红里套白,白里套粉,长得风流可爱,另是一派英雄气概。
那个女子年近三旬,身材颀长,膀乍腰细,头上带着风帽,白晳的脸面,两道眉弯似新月,一双秀目皂白分明,炯炯有神,鼻如玉柱,唇似涂朱,元宝小口,身披狐裘斗篷,眉宇间叠抱英风,倒有几分巾帼之气。在雪地上乱滚的两个白团,原来是两只长耳粉鼻的小狐狸,正在雪中撕咬嬉戏。
只见那男子将手中玉杯举起,拱手对着女子方向一拱,说道:“贤妹,这两只白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女子答道:“大伯派人抓了许多狐、貂、貉上山,预备扒皮制衣过冬,有一只老狐,临死前产下这一对白狐,让我知道,便命青鸾和黄鹂跟大伯要了过来,训练了好些日子,阮郎,你看这两个调皮的小家伙,当真是可爱的很!”
男子点点头说道:“贤妹倒是心地良善,救下两个小家伙的性命,贤妹,我有件事相求!”女子说道:“阮郎有事便说,何必如此客套!”男子说道:“我求贤妹明日去劝劝令祖,将那位大智禅师送下山去吧!”齐元闻言心中暗道:“师祖果然上得山来,听他口气像是被人关了起来,这二人多半是老魔的孙辈,怎么这男的看上去这般的眼熟,像是我很熟悉的人!”
只听那女子笑道:“阮郎怎的与那大智老和尚求情,莫非过去受过他的好处?”男子说道:“真让妹子言中了,十年前,我初来河南,去少林寺探望师弟,老禅师见我钟爱剑术,便将少林三十路达摩剑相授,我受益匪浅,况且老禅师在河南是万家生佛的圣人,又这般岁数了,所有我请贤妹去相求令祖,将他放下山吧!”
女子笑道:“那和尚的大名小妹也听说过,江湖中人人尊他为当世武圣,那日得见,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朽僧罢了,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祖父说是论道无非是要比试武艺,老和尚那般虚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自从奶奶含怒离山后,祖父的脾气越来越怪,令人难以琢磨,多时在修罗宫中静坐,岂料,老和尚这一上山,可说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见祖父两眼直冒光亮,也不知祖父为何要与他为难?”
男子说道:“那少林寺八百僧众,高人无数,若是令祖伤了禅师,只怕这神剑峰再无宁日!”女子说道:“我倒是不怕什么少林寺,只是阮郎请让我相助老和尚,我明早便去求祖父放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