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并非一色,有的穿灰布裤褂,有的穿青绉裤褂,下登洒鞋,打着裹腿,发辫全盘绕在脖颈上。每人手持一对双手带,横眉竖目,阻住去路,却都默无一言。
为首两个大汉,扭头冲着竹林方向打了一声的呼哨,片刻的工夫,从竹林中缓缓走出一乘肩舆小轿,抬肩舆的一前一后,正是日前在文风镇李家客栈所遇的一黑一白两条汉子,来至镖队近前将肩舆落下,抱着肩膀往左右一站。肩舆上斜坐着一个怪人,年约三十多岁,身高七尺,五长的身材,面如白纸,丧门眉,一双吊客眼,白眼珠多,黑眼球少,双睛努于眶外,身穿白棉绸短汗衫,青洋绉中衣,披着青洋绉大衫,青缎薄底抓地虎靴子,手中拿着一把全棕的折扇,扇面漆黑,上画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头,形状甚是恐怖。
等单鞭将司明将肩舆之上的怪人面目看清,不由得心中一凉,心道:“当真是怕谁来谁,这回只有豁出老命不要了!”但见那怪人挺了挺身子,阴声细气缓缓地说道:“司老儿,多年不见,被我打了一掌,居然没去鬼门关报到,也算你有两下子,不想再死人便把这支镖留下!”司老镖头稳了稳心神,在马上一拱手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少寨主在此间。既是熟人,请恕礼仪不周。既是您小爷出面,老夫自做主张,此次携带金银不多,全在那三挂大车之上,就当孝敬龟山众位寨主的!”
此言一出,一旁哨官费功成立时喝道:“司老镖头糊涂,请你来便是保镖的,遇到小小的蟊贼,便要将主家的金银拱手让人么?”说罢两腿一磕,坐下白马直闯过去,手中大枪一颤,照准肩舆上的怪人便刺。
他是行伍出身,少年曾考过武场,拉得硬弓、盘得劣马,六合枪学会了几路,性格粗鲁,膂力不小,他也晓得近来路上吃紧,不想在此处果碰见一伙强盗,看人数不过屈屈几人,心想镖局伙计和巡丁不下四五十人,就赶也把这伙贼赶散了。又听见司明答话唯唯诺诺,他也不懂江湖上的勾当,顿时呐喊一声,直冲过来。
他心道想:“贼人胆虚,一见官兵出头,就许吓散了。”转眼间连人带马已到肩舆前,将手中钢枪一抖,噗噗,枪尖直点向那怪人,那怪人见状,坐在肩舆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既不躲,又不抗,眼见枪尖便要扎上,站在一旁的黑面大汉大喝一声,伸出一只毛乎乎的大手,一把将钢枪攥住,向回一带,身子揉身向前,一个侧身靠打,正撞在马颈上,费功成坐立不稳,翻身从马上仰跌下去,长枪也丢在地上,跌得浑身是土,头上戴的得胜盔也摔的不知去向。
老镖头眼见哨官如此狼狈,心下不由愤怒,虽说保的是客货两全,哨官可是奉官差派,与己无干,但既与镖局随行,岂能坐视不顾。老镖头急忙滚鞍下马,将背后水磨打将钢鞭抽出,垫步拦在费功成身前喝道:“冷少寨主,赏给老朽一个薄面,万万不可伤人,我命人将三挂大车赶进巢湖去也就是了。”
怪人闻言在肩舆上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司老头,我的话你没听懂么,我是要这整趟镖,这么说吧,是钱我要,人我也要!”司明闻言面色铁青,脱口而出说道:“少寨主,万万不可欺人太甚,果儿可是海翅子的才。”那怪人闻言呵呵一阵阴笑,扭头向身边白面汉子说道:“小刘,那苏夫人素有赛小婉之称,你说她相貌如何?”白面汉子低头回道:“我师兄弟二人日前见过,虽无沉鱼落雁之容,但在江南一带也算得上少有了!”怪人闻言双手一拍笑道:“嘿,你这一说,小太爷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你们几个快些将那苏夫人请出来,让小爷我好好瞧瞧!”此言一出,他左右几个手下人同时口中称是,向着镖队冲了过来。
老镖头司明此刻也动了怒,俯身将费哨官扶起,一甩手中钢鞭,便迎了上去,一个“秦王鞭石”打向黑白二汉,那黑脸汉子让过鞭势,左手一探,抓向司明的钢鞭,右手拍向老镖主的肩头,司明件招数用老,只得撤身收势,将钢鞭一抖,反抽黑汉的手腕,黑汉单手下沉,躲过鞭头,撤步退了出去。
二人动手之际,司明见他手掌心如同墨染,不由得心中一动,喝道:“敢情尊驾是白面瘟神刘裕安和黑煞手米鼍师兄弟!怎么好好的买卖不做去投靠了巢湖,甘愿供人驱使。”黑汉闻言说道:“技不如人,自甘俯首。老司头,废话少说,我用黑砂掌的功夫会斗你的钢鞭,似乎太看不起阁下,咱们兵刃上见输赢吧!”
说着抽出背后钢刀,搂头便是一刀,司明心头火起,更不打话,避过钢刀,钢鞭当胸打去,黑汉举刀一迎,当的一声,半空火花直冒,司明掣刀一转,反取中盘,老镖头闪身避开刀招,二人厮拼一处,老镖头如怒狮猛搏,黑汉也似疯虎恶扑,打得十分激烈,斗了十余合未见胜负。
司明边打边偷眼看镖队,不由得心急,那白面汉子撇下他径直冲入镖队,镖行的伙计和巡丁各擎刀枪阻截,岂料那白面汉子武艺高强,如同猛虎入羊群一般,双手舞动如飞,或劈、或拍、或打、或拿、或摔,将上前的镖行伙计与巡丁打得东倒西歪,纷纷带伤,眼看便来到大车前,司明有心过去将其拦住,无奈被黑汉紧紧缠住,脱身不得。
便在此时就听那白面汉子一声怪叫,人疾速向后退了六七步,司明和黑汉闻声同时齐甩脸观瞧,只见大车的车辕前,站着一位蓝衣少年,手中一口细长的梨花刀,寒光烁烁。司明见此人出手不由得心中一宽,抖擞精神,挥动兵刃要在数合之内将对手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