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家打扫起来其实一点也不麻烦。

屋子里24小时开着新风系统，所有进入的空气都是经过过滤的，鹿鸣曾试过把某房间空着一周不去打扫，扫起来居然也没什么灰尘。自从把那件巨大的衣帽间收拾完之后，鹿鸣每天在秦曦家呆的时间并不长，多数时间都在陪着finn准备考试。

在一周没有看到秦曦之后，《夏雪消融》的开机仪式启动了。finn做为男三号，虽然开机一个多月后才有戏份，但开机仪式也是要出场的。finn头一次参演电影，特别兴奋，在家里钻来钻去：“姐姐，开机仪式我穿什么呀？”

鹿鸣在看《中国电视剧二十年》，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随口道：“越简单越好，明天要不就一身黑吧。开机仪式不是什么正式活动，抢了风头也不好。”

finn虽然答应了，但毕竟没全听。他穿了一件薄风衣，黑白相间的斑马纹，bigsize，某品牌当季限量款，有点拉风也不算过于拉风。在一群黑白灰中并没有太扎眼，鹿鸣便由着他去。

开机仪式像是一场封建迷信活动。主演主创每人手持一炷香，拜神，烧香，祈祷拍摄顺利，播出顺利。

秦曦作为男主，自然是站在第一排。他今天穿一件深灰色棉卫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裤子上有油漆一样的白色斑点，鹿鸣忽然想起来这件衣服和这条裤子，是自己亲手挂在一个衣架上的，不知怎么脸就有些烧，似乎某个隐秘的细节被昭告于大众，其中的实际过程，却像一条蜿蜒的线，只牵在两个人之间。

秦曦身边是女一号商碧微。商碧微隶属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华业，是华业的头号小花旦。她长相斯文，举止优雅，眉目间微有愁色，外形气质像是某个大户人家落魄的小姐。商碧微一向以民国扮相而出名，这次来演时尚剧，更多是想尝试转型。

第二排则是男二号与女二号。男二号扮演者樊喻川是二线小生，但家里有钱，有自己的工作室。他眉眼寡淡，有少年气，多是演学生时代的白衣校草。女二号是孙若斐，和女一号商碧微同属华业影视，性感妩媚，颜值颇高，只是主流女性角色多以温婉甜美为主，以至于她一直屈居二线。

男三号就是finn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最后，作为唯一一个没有cp的人，看着怪可怜的。

剧组成员将香点起来，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鞠躬敬香。接下来是导演和制片的发言。秦曦作为演员代表也发了言，无非就是希望剧组顺利完成拍摄任务，自己笔将把角色演好云云。

这一套流程下来，一上午就过去了。finn今天推了课，和鹿鸣两人在剧组，与各位同行互相认识闲谈。

鹿鸣自然第一个便去和何资宜招呼。何资宜见到她颇为和善，先是握手再是问好，说完又聊工作。正谈着，一个青年男人走过来，也是来与何资宜招呼的。何资宜见到他很高兴，道：“来，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鹿鸣鹿小姐，世博公司，finn的经纪人。这位是沈舟，华业公司经纪人，商碧微和孙若斐都是他一手带的。”

鹿鸣忙道：“久仰。”沈舟的确是圈内大名鼎鼎的一位。这次参演《夏雪》的两位女演员三年前都还是默默无闻，三年后一位已经家喻户晓，另一位也算的上知名演员。这位沈舟在经纪人圈里一直以眼光毒辣著称。他只要签下一位艺人，便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找到她该有的定位，适合的角色，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一般经纪人需要三年左右时间的尝试，才能找到自己艺人打造的方向。而沈舟似乎有一种才能，他只要看人一眼，便知他最适合走的是那条路。

鹿鸣见他居然如此年轻，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又怕他只是像何资宜一样保养的太好，便道：“沈经纪人真是青年才俊。”

沈舟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运气而已。鹿小姐才是经纪人圈的······”他略略偏过头去思忖一下，道：“新秀。”

何资宜道：“两个人年纪不大，说话婆婆妈妈的，你们自己聊吧，我老人家听了气闷。”

鹿鸣看沈舟长的像个书生，身材有些瘦弱，看着却很可亲，见何资宜走了，吐舌道：“你看着真年轻，几岁了？”

沈舟微笑道：“不多不多，三十不到。”

鹿鸣点头：“看着也差不多。”见沈舟外貌文弱，颇好说话，不由放肆起来：“沈经纪人，你看我家finn适合走什么路线。”

沈舟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我看你现在给他打造的路线就很好啊。”

鹿鸣叹气道：“恕我直言，我自己都不知道给他打造的什么路线。”

沈舟忍不住笑了：“那就是随性路线吧。”

鹿鸣和他说的投缘，正聊着，忽然有人敲门进来。鹿鸣抬头一看，是秦曦，便道：“咦，你怎么来了？”

秦曦看见她敲着二郎腿，举止随意。和沈舟并排坐着，两人都侧向对方，神态亲密，心下就有点不高兴。一听她这句“你怎么来了”好像自己不能来似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哪知鹿鸣见惯了他的冷脸，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好死不死又来一句：“这儿经纪人工作室，你休息室在左边。”

秦曦冷又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道：“出来。”

鹿鸣一愣：“嗯？”

“finn找你。”

鹿鸣“哦”了一声站起来，又低头把手机打开：“你加我个微信。”等沈舟加完，秦曦早走到了外面，鹿鸣匆匆跟上去：“finn在哪呢？”

秦曦也不说话，迈着大长腿就走，鹿鸣小跑几步追上去道：“那我去找finn啦。”

秦曦猛的停下了，差点跟鹿鸣撞满怀，鹿鸣吓的一躲：“你能不能慢一点？”

秦曦不理她，又转身就走。鹿鸣在他身后莫名其妙，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神经病哦。”

等到了艺人休息室，一群人围坐在凳子上，三三两两在闲谈。finn和孙若斐闲聊着，两人保持着适当社交距离，看着不远不近。

旁边一桌，商碧微和樊喻川靠近坐着，商碧微肩上搭一条千鸟格围巾，这围巾的一角正压在樊喻川的手肘下。

鹿鸣心里咯噔一下，看这两人的神情姿态，似乎也过于亲密了些。

她见天色渐晚，finn算不上主演，不必留下来吃晚饭。去向董导演辞行，董逸凡却不肯放人，两人只好留下来聚餐。

聚餐地点定在某五星级酒店，其余人先去。唯二两个位置留给了鹿鸣和finn。finn左手边是董夫人，鹿鸣右边是副导演。秦曦在鹿鸣正对面，一边坐着商碧微，一边坐着孙若斐。商碧微高贵优雅，孙若斐明艳动人，秦曦夹在两人中神色淡漠，对两位大美人视而不见。

鹿鸣见他神色俨然，突然想逗他。伸出了三根手指，食指指着商碧微，中指指着秦曦，无名指指着孙若斐。三根手指点点，接着把食指蜷回去，剩下中指和无名指碰一碰。

秦曦知道她的意思：你跟孙若斐比较配。轻轻哼了一声。

鹿鸣用唇语道：“你难道不这么觉得？”

秦曦嘴角向下，想做出嫌弃的表情，却忍不住露出三分笑意。

酒席间大家喝的高兴，秦曦平时不喝酒，这时也难以免俗，被董逸凡灌了几杯红酒，又被总摄影师灌了几杯啤酒。一群人聊的热络，忽然起哄要男女主角喝交杯酒。

鹿鸣在肚里偷笑，商碧微大约更愿意和樊喻川喝些，至于秦曦，算了吧，他这人大约是吃仙丹长大的，除了很久前和徐妍盈那段不知真假的感情，这么些年可是连绯闻都没有，还指望他喝什么交杯酒？

果然见秦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一杯下去，万一被拍到了，明天得上头条。”

投资人大乐，拍桌子道：“那还不快喝，巴不得你上头条呢！”

这投资人刚进门便一人扔一根烟，又大喇喇对服务员道：“捡你们这儿贵的上！我包圆了！”董逸凡对他身上的江湖习气敬而远之，这时见他要闹，忙阻止道：“这么多著名演员在这儿，你还怕上不了头条？”

投资人道：“是！几千万一个人呢，真不知有什么本事拿这么些钱，要是连头条都上不了，也未免卖价太高了！”

这句话里轻蔑之意已跳脱而出，finn到底年轻气盛，抢着道：“我听说这部戏是华业和世博联合投资的，倒不知您是哪个公司代表？”

这投资人本是外行，这些年见影视圈钱好赚，踏进来分一杯羹，说起投资占比也不过10%不到。见finn这么一问，脸上的老橘皮便皱起来，眉间皱纹坟起老高：“你哪个公司的？”

finn正要回嘴，鹿鸣在桌子下捏了一把他的手。finn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便是在叫他赶快息事宁人，于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哪知投资人喝多了酒，平时又被人捧惯了，这时反而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finn的鼻子道：“问你话呢，什么东西······”

鹿鸣在桌下死命拽着finn的手，finn这才没站起来跟投资人干架。房间里一时都是火药味，大家都不知该作何表示才是。

董逸凡咳嗽一声，正准备说话，却听秦曦淡淡道：“张先生此言差矣，秦某人只要价三千万，未免太便宜了些，以后见到您张投资人，坐地起价，五千万以下免谈。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