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三十六层的公寓,顶层3602户的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哗哗声,还伴随着欢快的口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玄关处的门只听见嘀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井源将鞋子脱掉,整齐摆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光着脚走进屋里。
听到浴室传来了声响,井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刚到浴室外,就见。
浴室外的地上到处是从门缝里溢出来的水,垫着的地毯很明显被浸湿透了。
你丫的混小子是在里面打水仗还是游泳啊!
井源用力的踹了一脚门,伴了个震天响。
“我草!吓死老子了!”里面传来低吼的男声。
“你还吓死老子呢!我差点以为我家进贼了。臭小子,每次来我家洗澡都搞得像洪灾现场!”井源大声怒骂。
“喂!是你家的花洒喷水太猛了!这不能怪我啊!”浴室的男人抵赖道。
井源呸了一声,“我洗澡怎么不见有水往浴室外溢呢!你是不是又不关洗澡玻璃门了!”
里面的男人转个身对着玻璃门,瞅了眼,哟,还真忘了。
他讪讪道,“哎呀!等会儿我给你弄干净不就行了嘛。”
“奶奶的我要换门密码!让你这孙子老来折腾。”井源气呼呼地想去大门那里了。
“兄弟,别那么残忍嘛!我这还不是因为房东断我的水电……啧,都两三天没洗澡啦!来蹭个澡多大事儿啊!”
“谁让你又拖欠房租啊!”井源不耐烦道。
“我还不是因为……”男人噤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又把赚到的钱都给那些孩子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别人啊?先把你自己搞定吧……”
吴启文跨出洗澡池,从衣架上拿来毛巾,还好他常备了一条在这。
他知道自己近些年很落魄,但是他有在努力改变这个境况。
五年前那次事故发生后一个月,吴启文就辞去了警察的工作。
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本引以为傲的职业,反而成了最畏惧的东西。
两个同事因自己的错失机会而亡。
一个好友成为自己追捕的罪犯又自杀而亡。
双重打击下,到底该以什么姿态来做一名警察呢?
辞职后,他发现自己好像除了会抓犯人,追线索,其他都不会干。
他尝试去做商场售货员,结果因为曾经做人民警察养成的耿直忠实的性子而得罪了老板。
有回,老板和客人已经对某样商品谈好了价钱,只等着付款了,因为商品数量不够,吴启文刚去不久又不知道仓库在哪里,老板只好亲自去提货。
在老板离开的期间,吴启文坦诚的和顾客说了产品的问题,劝对方还是不要浪费钱买了,客户左右鞠躬对他的坦诚表示感谢,吴启文甚是欣慰,总觉得做了一件好事……
老板回来后发现客户走了,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商品有问题,让客户不要买,劝走了。
这事把老板气个半死,当场就辞退了他。
临走时,老板严肃的教训
了一番话,“以后你不要再去应聘销售业了,祸害别人。无奸不成商,你这种天使就不要蹚浑水了。”
后来,去做健身教练,被每个月各种业绩指标压得喘不过气,逼不得已周旋在各色男女之间,陪吃陪喝陪聊,求着别人来买他的会员课。
曾经拔枪追凶披荆斩棘的他,成了靠卖肌肉卖色相来谋取利益的。
想来也是可笑。
并且,经常遭遇各种贵宾女客户的私会邀约……有老阿姨,有年轻靓妹,但他没有都兴趣。
他现在想起来那些女人饥渴的样子都是一阵恶寒,偏偏当时为了钱还要笑脸相迎。
她们就像是没见过新鲜男人一样,还把手放在他的胸肌和肱二头肌上,仔细观察和抚摸,嘴上喃喃赞叹,“年轻力壮的男人就是好啊,哪儿都好!”
他不想仔细想明白这些女人说的哪儿都好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吴启文在那干了半年果断辞职了。
半年时间,他感觉自己像在动物园里被人饲养的大猩猩,求着游人投食。
再后来,也就是现在,他在一家武术馆做散打老师。这是目前为止他最满意也最适合的工作了。
面对一些可爱天真的小孩子,总好过面对一些莫名其妙的成年人。
然而,不管这些年如何奔波如何落魄,他都没有放弃一件事情。
这件事,就是一有空就去孤儿院看望和陪伴里面的孩子,并且资助他们上学读书。
做这些,是因为他想要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获得健全的认知,给到他们失去父母后的关爱,能够受他的些微指引,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而不至于走上歧途。
他甚至还针对那些即将被收养的孩子,暗地里做调查,调查那些养父养母的背景,调查他们是不是合格的父母。
他不指望也不放心那些只是坐在窗口里的人,看着一堆证明资料就能对收养家庭审核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
人性,从来都不是靠着外在的数据就能判断出褒贬的。
你要同样以人性看之,才能感同身受,才能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正因为做了那些,本来收入完全可以支撑生活的他,才常常会陷入金钱危机。
吴启文只在下身围着条白色毛巾,就扭开浴室门把走了出来,里面的雾气马上被吹散开来。
井源正靠在浴室外的墙上斜睨他。
“访谈怎么样?顺利吗?”吴启文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在擦头发。
“还可以,达到了我预期的目标。”
至少,她对他的故事有兴趣了,愿意听,才好说。
“慢慢来吧。你看上次你们在源宿重逢,人家避你避得跟见鬼一样哈哈。”
井源瞪眼看他,笑屁啊笑。
他回来以后,就把在源宿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吴启文。
吴启文把手上的毛巾往肩上搭着,伸长双臂捧住井源的脸,“我看着是整得很成功了啊,跟你以前一毛一样,”同时,两只手捏了捏井源脸上的肉,“那个医生很厉害,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形,不错不错。可惜,整得一毛一样,萧白彩还是没认出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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