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公子,何必如此?”
青湛湛的光辉飒飒落下,化为一个个荧荧光环将灵活的钻入人群,将所有人悉数套住。
看着横在胸膛前的青色光环,灵觉之下果如资料中的法力精纯,不沾任何孽力血色不说,甚至比自己的苦修还要强上几分,张博抬起头,看着半空之中,青色法力汇聚,遮天蔽日。
王存义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头,身上整洁的衣衫已经破碎,露出了发黄的白内衬,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但王存义肯定打自己的人是最多的,这眼前的脚都不知道多少双了!
接连不断的拳头打在身上,时不时还被踹几下,剧痛让他根本不敢站起来,只能闭着眼睛,不住默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类的句子安慰自己。
正默念道“前鉴不远覆车继轨”,却突然感觉身上没了拳脚,不等睁眼,就感觉一阵天摇地动,整个人被一种大力拽的离地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他不由惊叫出声,叫了一半,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地面。
脚颤颤悠悠的踩着坚硬的青石板,跺了几下发现果然已经到了地面之后,王存义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已经从那群屠夫莽户的手里脱了出来,左右一看,自己的好友俱都站在身边,个个鼻青脸肿,但此刻却根本没人理会,俱都大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半空。
王存义喊了几声,没人理他,他顺着好友目光向天上一看,霎那间目瞪口呆。
漫天青光遮天蔽日,太阳也为之不见,道道青光忽而交织忽而四散,一个青色却演绎出了前所未有的绚丽,如神如圣般夺人心魄。
而在那道声音出现时,张博便以悄悄收回了压制住主祭陈川的气势,此刻,这位主祭大人看着天空骤变,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当即跪倒在地,重重磕头,边磕边喊:“恭迎福应娘娘显灵!恭迎福应娘娘显灵!”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带着些凄厉欣喜,瞬间打破了庙内诡异的宁静,众人如若初醒,又恍若隔世,不过片刻,“噔”的一声,李青山铁塔般的身子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仿佛开了一个不得不遵循的头,咚咚咚咚,众人纷纷跪地,高呼福应圣名,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香火之力自他们身上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杂成一道巨大的香火之柱,直冲到半空中青光交汇之地。
王存义和书生们站在原地,茫然失措,陈三双缩在张博身后,勉强挺直着腰背,呢喃自语:“神将大人庇佑,神将大人庇佑!它……它……显灵了啊!”
张博神情凝重,濒临守天将的强大法力已经遍布全身,蓄势待发,破甲天雷两个强大法术也已悄然预备,若有不妙,顷刻间便能让狐妖尝尝天雷的威力!
青色法力与香火之力繁复缠绕,逐渐交织出一个影子,香火之力越盛,影子便越清晰,不过片刻,便以由虚化实,一头碧眼青狐出现在天空之上,牢牢占据天元正中。
碧绿的眼睛宛若宝石,灵动中带着慈悲怜悯,在太阳的衬托下煜煜生辉,精光四射,纤细的腰背后三长达五尺的尾巴随风摇摆,三尾绒毛随风而舞,却一点都不显得难看,反而更加美丽。
张博脸色更加凝重,这狐妖道行进步的好快!
半年前不过七百年道行,第三条尾巴只有两尺,短短半年,却已有五尺长短,与其它两尾几无区分,一身道行竟已到了九百年的地步,与千年妖王不过一步之遥!
悄无声息间,能够呼唤阎扬的请神香已经出现在左手之中,被宽大袍袖遮盖,这妖怪的道行快的匪夷所思,自己已然不是对手,若真的开打,第一时间把阎扬拉过来才是正经。
青狐无风自立,小小的身躯牢牢的锁住所有人的视线,宝石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先看了跪在地上激动的陈川李青山等人,又扫过站在原地互相倚靠才不至于惊吓倒地露出洋相的王存义等书生,又看了眼不卑不吭站在原地表情凝重的张博。
婉转的声音慢慢开口,如清晨凉风直入心底,道:“福应不过一山间野狐,侥幸开了灵智得了修行,通灵以来心慕正果,一心修行,却不料适逢其会,因不忍看到百姓疾苦,便大着胆子仗着几手法术帮大家解了困难,却不料竟招来这般非议,福应自问通灵以来不曾为恶,却不知几位公子,为何对福应这般指责?”
青狐的声音婉转轻灵,落在张博的耳朵里却如雷霆般震耳,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捂住耳朵的书生们,心中冷笑,表面无声,暗中法力愈发蓬勃,道:
“娘娘此言差矣,俗语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娘娘自言适逢其会,却不知怎的个因缘际会,竟能让娘娘放下清修,沉浸人间因果?”
“哦?你是何人?”青狐眼睛一眯。
“我家公子姓陈,乃我乳川陈氏公子,可是有神将大人庇佑的!”陈三双从张博背后探出来,大着胆子道。
“原来是陈家公子,怪不得气宇轩昂,神光湛湛,不似凡人。”青狐轻咦一声,道:“人妖殊途,福应一个狐狸,自立庙的那天起,便知道少不了非议,但福应自问,若事事皆听人言,福应又在何方?无非问心无愧而已。公子大家贵胄,神将庇佑,自是一生不惧妖邪,百病不侵,但这乳川郡七十万百姓,又哪能个个都有公子这般福气?”
看着对面,那一双双好似恍然大悟的眼睛,张博心中暗道这狐妖言辞犀利,三言两语间便扭曲了质疑,甚至转而引导了贫富不均的上面。
“娘娘此言差矣。”张博拱手正色,“我陈家有神将庇佑,乃是因我陈家数百年来以善传家,善行天下,子孙数十代从不为恶,如此累计下的功果福报,才有今日庇佑,乳川郡七十万百姓,若能个个坚持行善一生,自然福贵延绵,子孙后代百邪不侵,这正是天地因果之道,却不是什么投胎的福气。”
“况且,我陈家供奉敬天庙历任神将,历任神将无不对我陈家青睐有加,即使如此,神将大人也从不干涉我陈家在这凡间的诸般事由,纵使我陈家衰败,神将大人也绝不出手相助,此乃神不预人的至高天条,如此之道,方为正神。”
张博语气渐渐严厉,道:“我观娘娘立庙以来,祈雨送子、救泉治伤,民众但有所求,尽皆应允,说是不涉钱财,但这般事务,岂不更甚钱财百倍?神将常言,人道因果繁杂,一饮一啄皆有天命,娘娘依仗法术肆意干涉人间,岂不是妖邪一流?”
“你才是妖邪呢!”刘胖子忍不住反驳,“照你这么说,难道我没有子嗣,纯属活该?”
刘胖子的话顿时引起共鸣,就有人道:“那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到头部,也是应该等死喽?”
“陈公子。”李青山开口道:“我李青山面向凶恶,却不曾做过什么坏事,若如公子所言,那我李青山被野兽所伤,也是活该哀嚎等死?”
张博怜悯的看了众人,灵目之下,个个体内青光萦绕,看似身体强健,性命却已不在自己手中,可悲可叹。
淡淡道:“其中道理,艰涩难解,残酷莫名,你等无法接受,也是应该。但你等只要想想我陈家起起落落,可曾求过神将一次?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自有其理,你们身遭大难,慌忙之下求神拜佛,自是情理之中,但却不知,福兮祸所依啊。”
陈家世代大族,陈家的故事早已流传周边,数落数起的传奇众人也是知之甚祥,仔细想来,无论何等版本,却真从未有过神佛显灵,一时间竟有些沉默。
婉转清冷的声音响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人道的因果缘由,就是天宫天将也说不清,道不明,何况公子?福应自是知晓人间因果繁杂,但只要秉持己心,不妄不空,耗费些许修行却能挽回诸多遗憾,这心中的快乐,公子又岂能知晓?”
“娘娘心怀慈悲,如此作为,我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是还请娘娘谨记,神人相隔,人妖殊途,娘娘既然心慕正果,还是一心清修的好。告辞。”
张博拱拱手,劝了一句,就此转身离开。
这连番的言辞交锋让陈三双有些心神失手,竟忘了跟随,直到被张博踢了一脚,才如梦初醒,畏惧的看了一眼天上青狐,一溜烟的跑回张博身后,直起腰杆走了。
青狐看着张博远去的背影,心里总有一种不安萦绕,瞥了陈川一眼,陈川微微颔首,这才化为一道青光,消失在半空中,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