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脾虚胃寒,给你开个方子,吃上三剂,回家歇着,旬内别干重活,多休息。”刘大夫号完脉,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个方子,随手拿给站在左边的徒弟。
徒弟接了方子,粗粗看了一眼,便吆喝着几个学徒在后面的马车里配起了药。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被诊断的年轻人高兴呼喊,不断鞠躬致谢,刘大夫却不耐烦,直接把他打发给了徒弟,今日来的,八cd是穷光蛋,光是奉承没点实际的有屁用?更别说这奉承还干巴巴的,连花团锦簇都没有,勉勉强强算个一片真心。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号几根胳膊,再买几副“华佗再世”“扁鹊再传”之类的锦旗哄哄场面,抬高名声,说不得,在今日这般同行同场较技的时候,还能压百善堂一头,让他这“素问堂”尝尝第一的滋味儿!
趁着间隙,刘大夫心里胡乱想着,幻想着“素问堂”压倒百善堂的高光时刻,单论人体五脏,调理阴阳,这郡城里没一个敢说医术在他之上的,顶多齐平,这要是找点人帮衬帮衬,素问堂荣升第一,那也不是妄想啊!
越想越有门,刘大夫这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笑的刚刚坐在对面的黄脸汉子莫名其妙,又不敢说话,只能同样脸上堆笑,桌子下右手抓着衣袖上还算干净的部分使劲在左手腕蹭了几下,这才将左手从桌子底下抽出来,搁在了软布上。
“下一个!”
“俺在呢……”
刘大夫从幻想中醒来,正准备喝口茶,随口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就听到跟前一声喏喏的回答,抬眼一看,桌子前早坐了一个人了!
得,茶也不喝了,赶紧看完打发走吧,刘大夫伸出右手,搭在黄脸汉子左手腕上。
“脉搏清晰,只是微微有些沉,却没什么大碍,甚至说不上病,这脉象……”刘大夫抬起头,仔细盯着黄脸汉子,旋即勃然大怒:“没病捣什么乱,给我滚蛋!”
“不是,刘大夫,您在仔细看看。”黄脸汉子赔着笑,恳求道:“我这几日总感觉腰不得劲,哪能没病啊,您再看看……”
“你他娘的晚上少和媳妇滚几次床单,我就不信你腰不得劲!赶紧滚蛋!下一个!”忙了一早上,连口茶都没喝,眼看着人群还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忙的要死还竟然有个肾虚捣乱的,刘大夫直接就爆了粗口。
“不是……别啊……刘大夫,开个方子啊……”黄脸汉子还想挣扎几句,后面人群直接跑出来两个汉子,一人架住一条胳膊直接把黄脸汉子叉走了,大家都是来看病的,哪能容人在这排队捣乱浪费时间啊!
“切,什么人么,当老子卖春药的!”刘大夫哼了一句,旁边徒弟赶紧将茶端到师父嘴边,刘大夫接过美美喝了一口,眼神一撇,徒弟知趣朗声道:“下一个,八十八号!”
人群中,一个身材壮硕,面容憨厚,穿着一身青色短褂的汉子搀扶着一个青色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体态纤瘦,伴随着一阵让人揪心的咳嗽,汉子扶着女子慢慢坐了下来,然后站在一边。
为了避嫌,刘大夫拿出一块薄若蝉翼的细纱盖在了女子有些粗糙的右手腕上,开始号脉,就听到汉子瓮声瓮气道:“刘大夫,您大慈大悲,给俺妹妹看看吧,俺妹妹前个月染了风寒,后来这风寒好了,咳嗽一直不断,听得俺揪心,俺……”
“安静!”
刘大夫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细纱虽薄,但毕竟对脉象也有一定影响,再加上此刻庙前大街人来人往,吵嚷不断,本就嘈杂,这汉子再一唠叨,这脉还号不号了!
汉子闻言立刻闭嘴,此刻刘大夫的话就是天理,他自己闭嘴了不说,还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怒气冲冲的看着几个低声说话的青年,怒眼圆瞪,举起碗大的拳头挥了挥,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刘大夫眼睛余光看见汉子举动,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汉子,嘀咕着以后要是万一出来坐诊,是不是也得找个这类莽货候着,不然这吵吵嚷嚷的是在头疼。
刘大夫闭上眼睛,仔细号着脉,隔着细纱,脉象有些不清晰,所以时间长了些,期间这女子咳嗽不断,甚至整个身子都跟着抖动,饶是她不断深呼吸,百般抑制,这咳嗽却断不了。
没奈何,刘大夫只能先暂停下来,抽出银针下手扎了几针,暂时帮她抑住了咳嗽,这才重新开始号脉。
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刘大夫重新睁开眼睛,皱着眉,沉声问道:“咳嗽得有两月了吧?是不是越来越痛,而且每每咳嗽的时候,喉咙却还痒得慌?越痒越咳,怎么都停不了?”
“就是的……”
女子还未答话,他的兄长便急着答道,不过转瞬便在女子的无奈目光和刘大夫的嫌弃目光下熄了声音,就听到女子慢慢道:“大夫说的是,每日寅时咳嗽的最是剧烈,过了午时就不咳嗽了,每日如此,已有两月。”
这女子说话条理清晰,声音柔柔弱弱却内蕴坚韧,倒像个读过书的闺秀,刘大夫不免多看了她一眼,细看之下,只觉面容虽然平凡,眉间却坚毅非常,像是个外柔内刚的。
“大夫?大夫……俺妹妹这病咋回事啊?”
看着刘大夫盯着妹妹一直看,汉子直以为怕是妹妹的病出了大问题,火急火燎的唤着刘大夫。
刘大夫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有些不礼貌的举动,老脸一红,却没被人看出来,又想了想,慢慢道:“你妹妹这是风寒邪气入体,本来休养休养,吃两副药散了邪气也就好了,不过当时你妹妹强撑,看似风寒好了,其实已经上了肺经,损了经脉,如今,却是有些沉疴难治。”
至于为什么强撑,刘大夫也没说话,那姑娘的青衣洗的都有些发白了。
“这……那大夫,您得救救俺妹妹啊!”汉子一听急了眼,眼睛都有些红了。
“你嚷嚷什么!让我想想!”刘大夫瞪了他一眼,汉子嘴唇蠕动几下,终于还是没开口,刘大夫又皱着眉头号起脉,又过了半柱香,道:“姑娘,欲治沉疴,非要先固本培元,壮大元气,徐徐图之不可,这样,我先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时喝着,养养元气,一月之后,你再来寻我,届时我再给你换个方子。”
思虑渐渐清晰,刘大夫自信的道:“如此下来,两月功夫,你这病也就差不多了。”
时间长了点,但是却是能治了,女子一双好看的平山眉弯成了月牙,感激道:“多谢刘大夫。”
自家妹子不用再受那病魔缠绕,那汉子也是高兴,只在旁边不停道:“多谢刘神医!多谢刘神医!您治好了俺妹妹的病,以后俺做牛做马报答您!”
这一对儿兄妹,兄长看起来憨头憨脑,那报答之言却听起来十分真诚不过,妹妹内藏坚韧,不似平凡女子,刘大夫不免高看几眼,这语气也温和许多:“你们在旁边等着吧,我这就开方子。”
“多谢刘大夫。”
兄妹二人又连道了几声谢,刘大夫摆手示意了下,那汉子便搀扶起妹妹走到了一边。
刘大夫思忖片刻,又在心里过了几遍,才提起笔慢慢的开起方子,时不时调整几味药材,又过了半天,终于定下了药材种类用量,又重新誊抄了一遍,这才拿给徒弟。
徒弟接了,一看方子,多是些麻黄、白前、陈皮、蝉蜕这类常见药材,不过却有两味,一味雪莲,一味南沙参较为名贵,徒弟又抬眼打量了一番兄妹二人,面露难色,迟迟不动。
“干嘛不去抓药?”刘大夫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