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一没有回头。
掌心的刺痛有些麻木了,她松开手,指尖一点点干涸的殷红,像心头正在燃烧的暗火。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几乎是竞走一样快步进了大楼,视而不见的越过大厅门口朝她欠身行礼的保镖。
人,到处是人。
但也许是因为在医院的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焦虑和忧虑,即使是探病的访客,也并不关心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是否崩溃。
没有人在意她,她也再也不用在意任何人。
她穿过熙攘的大厅,大力推开紧急通道的门,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重重磕响,才猛然吐出一口气。
因为窒息感而疼痛的胸腔骤然得到缓解,心跳的节奏于是越发清晰猛烈,她揪紧胸口的衣服,慢慢弯下腰去。
啊——
她闭上眼睛,发出几乎无声的,那一点点压抑到极点的声音,还来不及回荡开,就湮灭在门外传来的喧闹里。
啊——
啊——
……
在无人知晓的绝境里,就让自己这样悄悄的发泄,然后她会振作,把一切好好处理。
说不上绝望伤心,只是每次这样,让她稍稍抱存一点希望和向往的时候,现实就会狠狠踩下,将那点苗头碾得粉碎不堪。
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将她心中某一部分杀死。
希望,善良,爱。
没办法再去相信,然后再也不会拥有,在这个冰冷的世间里,最后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孤单的活着。
她会这样吗?
许一一。
当初为什么会给她取这样的名字呢?
她想,这是注定的宿命吗?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沉溺在崩溃中的情绪被瞬间中断,仿佛心里那个黑洞一般的盒子啪嗒一下合上了盖子。
许一一松开领口的衣襟,慢慢站直了身体。她都不用回转身,就知道是谁过来了。
傅先生,我以为你会有一点基本的风度。
她的嗓子是沙哑的,但声线很稳,面上表情恍若无事。
怎么,你放在下面的眼睛不够多,看不清我狼狈的样子,所以要亲自下来吗?
她一字一句异常冷静的说着,甚至还笑了笑。
还是想来看看我又遭人背叛之后,会不会熟能生巧,比起上次被你出卖时更轻松一点?
她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
傅霆琛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看着她恢复笔挺的背影,而后那背影转过身来,仍是平静清丽的眉眼,眼底干涩,无波无澜,似一片死海。
什么东西倏忽无形,刺进了他的心脏,细细的一疼。
他开口道:许一一,别像个自艾自怜的怨妇,你这么丑的样子,怎么见女儿?
许一一瞪大眼睛。
傅霆琛接着道:心心醒了。
话说出口,面前原本如死灰一般冷寂的女人,像一阵旋风一般刮过了他身边,冲了出去。
傅霆琛看着她奋力往前的背影,薄唇禁不住往上勾了勾。
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就算经历了再多磨难,只要有一点火种,她就能重新燃烧,绽放出温暖和光。
他追着她的背影向前去,脚步有些不稳,但也控制不住越来越快。
那也许是一种,向光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