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晚宴还未开始,华都大酒店六楼的“云松厅”里已经觥筹交错,灯火辉煌。
何震到的时候盛老爷子还没来,他想了想就站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偶尔瞥向门口,静静等着齐原出现。
这会儿大厅里外都人声鼎沸,从门口能看见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和宾客,有往这边大厅走的,也有往南边去的,何震看了一会儿发现门口过去几个人,看胸口铭牌的花样是茂成那边的,便问旁边端着酒水的服务生:“他们有什么活动?“
服务生立刻回道:“那边是照雪厅,经理说今晚茂成集团在这边有个会议。”
“知道了。”何震点了点头,看向高俊,两人目光相接间已经明了,一定是茂成集团的总裁投票。
“真是巧了,咱们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高俊也不知是感叹还是什么,低声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六点二十分的时候,盛老爷子带着人来了,他头发白了一半人却精神的很,脸上也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老远就笑着和何震打招呼:“何总,叫你久等了。”
何震微笑说道:“没有,我也是才来。”他说着顺势看向盛老爷子身后,那后头都是盛天集团的人,“不知道齐董事是哪位?”
“他不在这里头,”盛老爷子说道,“刚才我们通了电话,他说稍后就来,又说不必等他,先开席就是。”
“这怎么好呢,”何震唇边微笑又深了一些,“这会儿还不到时间,既然齐董事很快就来,我就在这里等等吧。”
盛老爷子因何震几次提起齐原,心里早有些奇怪,他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不过眼下正是跟何震合作的紧要时候,就说道“好,等一等也无妨。”
照雪厅内。
外间的喧嚣和热闹好像都被隔绝在外头,照雪厅里一片静默,连进出倒水的服务生都屏着呼吸,不敢打破当下厅内诡谲的气氛。
裴夫人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那颜色沉沉的像鸟儿漆黑的羽毛,任何光亮的东西好似都压在里头不见天日,跟她的心情一般无二。
她的右手边坐着裴琳,左手边依次是裴家的大儿子裴海,一对双胞胎小儿子裴泽和裴浅。
裴海穿着很普通的黑色西装,眼神平静的几乎有些呆滞。他一向寡言,存在感不强,裴世群的逝世对他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冲击感。
裴泽裴浅两个孩子拉着手,不谙世事的模样很是叫人心疼,他们这个年纪还不太明白父亲的逝世意味着什么,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
此时茂成公司的股东和各位董事正陆续推门进来,加入到这一场好像没有边际的静默中。
“裴源呢?”裴夫人柔和的声音掺了些沙哑,率先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夫人,少爷说马上就到。”
“嗯。”裴夫人环视着偌大的会场,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
洛儿要是好好的,如今就是他掌管茂成,哪里还有这些人什么事?
“哎!弟妹,你可要节哀啊!”此时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茂成的徐董事身后带着四五个人走进来,他佯做哀泣,大声说道,“我听说了噩耗实在叹息,连夜从法国赶回来。公司的事弟妹你不要愁,还有我在呢,一定会叫茂成发展的越来越好。”
裴夫人听出他话里深意,差点气死,忍了忍还是极力克制这脸上的怒意,“多谢徐董关心了,这是我裴家的家事,怎么好劳烦别人。”
“既是家事也是公事,弟妹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孩子们都还小,你也从不插手公司的事……”徐董事坐在裴夫人不远处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关切神色,眼珠子却乱转着,难掩居心。
裴夫人一听心头火起,正要出言敲打他几句,就听到外头有人朗声说道,“徐叔叔,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徐董事盘算的正开心却遭到打岔,抬头一看原来是裴源到了,他心下鄙夷,言语上也不太客气,“哟,裴源也来了?这是刚放学么?”
裴源笑眯眯的点点头,“是呢,我最近读到《三十六计》,看到第五计就想起徐叔叔你。”
第五计?不正是趁火打劫么。
徐董事冷笑,装作不知道,说道“既然都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裴源却不入座,站在桌前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不知道各位都有什么想法,但我要说一句,茂成是裴家的产业,我作为父亲的儿子,理应照顾好家人承担起责任……”
“你的意思是,总裁应该是你来做?”徐董事打断他的话,“管理这么大的公司可不是光说几句责任就够了,年轻人不要光凭一股劲在这里空谈。我最近和法国的公司在谈一笔大生意,要是茂成跟那边合作,明年咱们利润至少能提高一倍,在座的各位人人得利,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一时间众人都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天平开始向徐董事倾斜。
“徐叔叔,你理解错了,我没有要当总裁的意思。只是你这个生意,不会是法国那边狮子大开口,开出的条件你自己吃不下,所以才要拉上茂成吧?”裴源的话轻飘飘的,却极为有效的反转了当前的局面,“这么大的风险,你确定能从中获利?一旦茂成资金链断裂,我们就会一无所有。”
徐董事没有料到裴源居然知道这件事,眼神一瞬间阴险起来,“有舍才有得,这生意是小事,要是大家担心不做也罢。只是我老徐坦荡,做什么要什么从不掩饰,你小子可就没这么干净了,我听闻道上有个……”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听到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大酒店,有人在外头高声叫道,“着火了!大家快走!”
照雪厅里立刻一片混乱,大家一听起火也顾不得什么总裁不总裁,赶紧拉开厅门,只见楼道里都是烟雾,不少人捂着口鼻匆忙逃窜,当下也都跑出去逃生。
裴夫人没有料到突发变故,一时间也有些呆了,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裴源见状快步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大声叫人把他们都送出去,厅里厅外乱成一团,沙发桌椅都散乱不堪。
云松厅这边听说起火也一片惊慌,大家纷纷往楼下赶,何震看了看四周情况,觉得这火起的蹊跷,只是乱局已成,齐原怕是也见不着了,便随人群从楼梯口往下走。
走到一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疑惑的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裴琳正站在一棵冬青树边上,神色哀伤的看着他,“原来你也在这里。”
“嗯。”何震应了一声,看她眼眶通红头发凌乱,又思及她父亲过世,也不好太过冷淡,说道“注意身体,节哀。”
裴琳看着他脸上带了一些惘然,好似沉浸在一些回忆里,过了好久才说道“谢谢。”
“这里很乱,回去吧。”何震转身要走,却听到裴琳说道,“爸爸也离开我了,你也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会这样?”
何震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裴琳摇了摇头,眼中盈着清泪,“往事不可追,我已经不再去想了。我现在好累,你能抱我一下么?”说完她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不会纠缠你。”
何震从未见过裴琳这样谨小慎微的说话,她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裴琳走过去,张开手臂轻轻抱了他肩膀一下,“再见,希望以后我也能不记得你。”
“齐董事!唉?齐董事……”不远处有人叫了几声,何震听到后目光锐利,撇下裴琳往那边跑去,问道“是哪个齐董事,他在哪里?”
那人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指着远处一个高瘦身影说道,“就是盛天的齐董事,不过我应该认错了,齐董事穿衣服一向邋遢,这个人打扮这么干净,估计就是长得像吧。”
何震皱眉盯着那个身影,电光石火间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