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祥和、热烈、又富有亲情的家庭晚餐就这样在说说笑笑中过去了,温必泉感受到了父母的睿智、宽容和深深的爱意!
温必泉积极的收拾了餐后的残局。在这种轻松的家务劳动中不感觉到任何的劳累,却有着一种真实的、满满的幸福感和盈盈的满足感。
的确,人生一世,所谓何求?不就是这触手可及的点点滴滴的幸福吗?
对温必泉来讲,亲情和爱情就是她这一世所追求的主要目标了,也是她幸福的源泉。
还好,这一世自己的爸爸、妈妈很爱自己,而且是专一的、毫无保留的爱着自己,让自己无论在身体上和情感上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缺憾,温必泉很欣慰和满足。
让前阵子刚刚得知自己前世的经历而染上的悲观和负面情绪的小心肝被悄悄的抚慰了,那种被弃后的堵心的感觉也被涤荡得干干净净,心中某些缺失的地方被悄悄的弥补并加强了。
温必泉感到心口中那种甜蜜的感觉还在逐步的扩大,一丝丝盈满了心田,让她陶然欲醉。
温必泉哼着小曲儿迅速的忙完了楼下的家务,带着糜修竹的幽魂告别了父母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糜修竹进了房间后无不感慨的说:“真羡慕你们家啊!相互间有着浓浓的爱意与亲情间的关怀,这是我们那个时代想都不敢想到的很令人感到珍贵和奢侈的关系,而且我发现这里好像还不只有你们家才有这样的关系,好像整个社会都满是这种风尚呢,真是令人羡慕呢,还是这个时代好啊!”
温必泉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走向书桌的糜师姐,得意地笑着说:“那是当然!时代终究是要进步的啊,后浪就会比前浪更高,否则怎么将前浪拍在沙滩上呢?谁都无法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脚步,我们所幸运的就是站在了时代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糜修竹感觉到了温必泉在炫耀她所处的时代,看她嘚瑟的样子,骄傲得像个开了屏的小孔雀一样,心中好笑,也没说什么,不想去跟她计较,更不忍心打击她的兴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然而糜修竹沉思间又不自觉的暗忖,正所谓世间皆有阴阳,而且是相伴而生,有好就有坏,有失必有得,有白就有黑,有光明就有阴暗,都是成对出现的,哪里会有一味的好啊!
糜修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自得意满的温必泉,笑着摇摇头,没否认也没赞同,客观的想了一会,又向书桌上的那部手机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淡淡的自语道:“好是肯定好的,时代的进步在很多方面都已经得到了印证!不过,我同时也看到了好些老祖宗的东西都被无情的丢掉了啊!综合来看,也许各有利弊吧!谁知道最终到底是不是好呢?现在下断言也许还为时太早了吧!”
温必泉听了糜修竹的话,渐渐地也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小会儿,侧身转向糜修竹,用手支撑着头,点了点,很是认同的说:“是啊,现在下断言还太早了吧,就让历史去评说和见证吧!相信我们丢掉的那些都是该被合理淘汰的吧,否则就太白瞎了啊!古印度、古巴比伦和古埃及的文化传承都已经出现断层了,古中国的命运又会怎样呢?我们身在其中都没法力挽狂澜,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温必泉心里一动,然后眼睛冒着光,神情由刚刚的沉重瞬间转化成了坊间的八卦女,好奇地带着笑意,拖着长音说:“糜…师…姐,听您说您是出自过去年代旧制的大家庭,你们糜家也是大户吧!您给我讲一讲你们过去的那些日子都是什么样子的呗,是不是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呢?一个男人若是有好几个老婆,那他们的关系处得怎么样呢?妯娌们的关系好吗?经常打架吗?”
糜修竹听到后猛的一抬头,眸光望向笑眯眯躺在那里神情万分闲适的温必泉,瞬间笑了笑,打趣道:“呵呵,你关注的焦点可真是有些奇特呢,怎么就想起来问这方面的问题了?古装宫斗戏看多了吧,满脑袋都是女人间的相互算计是吧!”
“那是当然!我一直很好奇,过去的女人都想着什么?是不是和我们现在一个样子?”温必泉很坦然的点了点头,撇了撇嘴,“那些影视作品太夸张,也太玄虚,我都有点不信呢,正好你来给我讲一讲呗!”
糜修竹点点头,站了起来,在书桌边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声音缓慢而清晰的说:“讲一讲也行,也算是记录一段历史了。”
糜修竹又侃侃道来:“其实说起来也不算错,我们那个时候男人当然可以是三妻四妾的了,那时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繁衍与生存是那个时代的主流!我家那么大个产业没有人打理怎么能行?就得自己生,生自己的儿子,发展自己的家族,壮大自己的门楣。”
“那时的夫妻之间很难有真正的感情,除了两人小时候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或许能产生较深的感情,大部分都得不到这种奢侈的东西,就连我的父母都没有。”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社会等级观念极强,夫妻间的关系也不是都一样的。原配大老婆的地位最高,被称作妻,是风风光光的明媒正娶来的,大多都是长辈们需要用联姻的手段扩大自己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家族,所谓的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嘛,妻子都更关注自己家族的发展,生下的儿女都是嫡出,尊贵无比。”
“其他的二房、三房都是妾,娶进来的原因各不相同,一顶喜轿就从小门将穿着喜服的侧室小妾抬进来了。在这里被养起来主要任务就是为家族繁衍后代,生下的儿女都是庶出,也不受重视。所以妾室们也没有光耀门楣的心思,都只会一门心思想尽办法勾引老爷能够尽可能多的亲近自己。”
“所以,当做为家庭男主人的老爷都很喜欢小妾时,在家族中就会受到原配正妻的各种刁难、迫害。妾室们度日艰难,当然会反抗斗争。”
“正妻也很委屈啊,自己不但要同老爷携起手来共渡难关,还要防备妾室们的小动作,防止家财外流,所以相互间的算计、相害成为了一种必然,更有甚者泯灭了人类的良知与底线。”
“反正是弄得乌烟瘴气的,让人郁闷至极!”糜修竹一连串说了很多话,也没管温必泉能不能听明白,自顾自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神情无比嫌弃的说:“三妻四妾的社会没什么好的,无形中制造了内部争斗,产生了内耗,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就是看不惯这些才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家门的。”
“哦,是这样啊!”温必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早就走出了家门,是不满意你们家那种家庭关系氛围的吧!”
“是啊!”糜修竹停了一会,又说:“一刻钟也呆不下!幸亏那个时候我们国家正在经历着重大的变革,时代也进步了,时兴女子上学,我就跟着远房的哥哥姐姐们一起上了学。上学后才知道自己的出路不多,我就更不顾一切的走上了这条道路,企图给自己争取到更多一点的生存机会和发展机会,不让自己溺死在旧制的家庭里罢了!”
“嗯嗯!就该走出来!那种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想想都要窒息了!你做的没错,很明智!”温必泉点头赞同,“那你们糜家那时候是什么样个规模?很大吗?”
糜修竹这回面上有了点笑容,带上了点自豪,沉思着接着说:“我们糜家是江苏无锡的大户,在那里又有田产又有商铺。我父亲家里八个兄弟、四个姐妹,我父亲在兄弟间排行老五。老大和老六是嫡出,是大奶奶所生,都很有出息,老大还在外面做了官。其余的兄弟都是庶出,分别由各个妾室奶奶所生。我父亲是二奶奶生的,当然也是庶出了,被安排在其中一个商铺里当掌柜。四个姑姑里就最小的小姑是嫡出,像个小公主一样,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最后嫁给了官员做了官太太。其余也都是庶出,分别嫁给了附近十里八村的小户人家做了正妻,命还算不错!”
“我父亲又娶了一个正妻两个妾,共留下了三男二女,我最小,是第二个小妾所生,本来还有个亲生的弟弟,可是八岁那年夭折了,就剩下我一人与母亲孤独相伴。我父亲在外面忙着生计,不经常回来,回来了也忙着和大妈亲近。母亲看透了这些,也不争,淡然的努力活着。在我们家其实除了母亲对我的感情之外,父亲与母亲间、我与父亲间都没有多少感情,人情味相当的淡!”
“我自从记事儿起,社会就开始动荡,各种各样的思潮也在我们的家族里引起了震动,叔叔伯伯们的理想不一,不再是只想守着祖辈的家产安稳度日。我们家的日子在那时就开始有些难过了,纷争也频繁,对的错的,保守的激进的争来争去,一家人也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妈妈还是淡淡的、任劳任怨的做着份内的事儿,从来不参与他们的纷争,不说谁对谁错,只是用自己的辛劳力图给我多挣点嫁妆。可是没想到,我最后竟然动用了我的嫁妆当了学费,在外面寄宿一学就是好几年。我因此跟父亲一刀两断,妈妈也没有因此而怪我。后来,妈妈在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就抑郁而终了,我终究也没能看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后来我就出事了,当时都没有人来为我收尸入殓,办理丧事,让我的魂魄都不能安然离去。这些你都知道了!”
“咳咳,你也不要太内疚,你的选择还是没错的!相信你的母亲也会很欣慰的!就是你的付出实在是很多啊,义无反顾,勇气可嘉!”温必泉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调转回了目光看向别处,很肯定糜修竹的选择,又有些心疼糜修竹缺失的父爱,为她加油鼓劲儿,“现在看来,无数走出家门的女性都得到了解放,为自己争取到了自由的生存之路,这条路是没错的。”
糜修竹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路是没错,只是更为艰辛。这种艰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啊。”
糜修竹带着十足的伤感继续说:“我们这个刚刚诞生的新女性群体就像被赶入了角斗场的小绵羊,鲜嫩、鲜活又弱小的生命,在那些个大型动物的眼里只能是鲜美的猎物罢了!能够在这场变革中成功活下来的都成为了变革的英雄典型,被后世的人们记了下来,而那些扑倒在路上的死去的人又有几人问津?就像我一样。”
温必泉诡异的笑了一下:“你还好,你本身只是一场意外!还好,你以某种方式被我留了下来,就不要自怨自艾了啊!各个社会有各个社会的生存之道,都是充满艰辛的,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坦途呢?”
温必泉劝了一会,又有意岔开了话题,继续问:“那你的那些远房的哥哥姐姐们都怎么样了呢?有出息的了吗?”
糜修竹眯了眯眼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有个叔叔早期参加了革命,跟着郑振铎在上海搞印务,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不过后来有个哥哥更行,和我同岁,现在听说都已经晋升中将了呢,也是我们糜家的骄傲呢!”
“是吗?哪个中将呢?我能查得到吗?”温必泉又兴奋了,眼睛瞪得溜圆,急吼吼的就要拿手机上网查资料。
“应该能查到吧,糜震宇八八年晋升的少将,九三年就升到中将了,已经二十多年了啊!我最近没有关注过他,知道他好就行了!”糜修竹淡淡的说。
温必泉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噼里啪啦的上网查阅有关糜振宇的资料。
十分钟后,“果真如此啊,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背景呢!”温必泉最后丢掉电脑又把自己扔回了床上,“你还想去看一看他老人家吗?趁着他还活着?”
糜修竹红着眼圈点了点头,“你不说我也不敢想,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也想看一看了,可是我得怎么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