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狭长的河边绿化带,一侧是开春水涨的民心河,一侧是密不透风的高大冬青丛,而身后,是一排尖端锋利的两米高铁栅栏。
路平安当时只是想躲得隐蔽一点,所以就选择了这里。说白了,还是没料到成星宇会有非洲平头哥的韧劲,竟然真的穷追不舍到了这里。
现在倒好,隐蔽的藏身之处成了一只瓮。
不过,路平安可不是那么好捉的。
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身后是倒映在民心河上的粼粼灯火。
男人冷笑,躲得可真严实,如果不是他提前从姑姑那里拿到了她的电话,打了一下确定方位,还真不好找。
路平安眼风扫到冬青丛外暗影里蠢蠢的身影,来人不少,只听脚步,十几人是有的。
她很识时务,知道难以以一抵众,所以乖乖站在那里,没有动。
成星宇笑得极嘚瑟,“怎么不跑了?”
路平安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成先生,您好!”
见了几面了,这次算是正面交接,先握个手,有话好好说。
男人看着她,没打算跟她握手。鬼知道一握她的手,会不会被她一把按进民心河里去。
他嫌弃一笑,“长得这么黑,指甲里都是泥吧?”
路平安笑笑,果真就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再次向男人伸过去,“成先生,再次遇见就是缘分,握个手,没有解除不了的误会。”
成星宇垂眸看着那只手,指甲修得很短,手掌不宽,没记错的话,她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疤,突起的,触到皮肤上有些异样的粗粝……
他冷笑。误会?四年前她脱了他的裤子揍他,这也叫误会?以为揍儿子呢?他妈都没那样揍过他。
“我不觉的我们之间有误会,不过,今晚,我想好好跟你谈谈。”
男人身形高大,眸光隐进暗夜里,声音低沉,给人压迫感。四年不见,果真已经不是当年竖着中指大骂“fuck you”的小屁孩儿了。
路平安淡淡一笑,“好吧,是该好好谈谈了。”
男人摊摊手,“那就走吧!”
“好。”
女人话音刚落,一步迈出,纵身就往民心河里跳……
“x!路翠花!”
男人骂了一句,路平安身体一下凌空,预想中的落水声没有传来,胸部一紧,生生被人勒住。再一提,直接就被拖上了岸。
男人急了,“找死啊你?会被淹死的……”
路平安一把扯开环在她胸前的手臂,回身一掌推过去,男人倒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跌落河岸,路平安略一犹豫,伸手去拉,恰好拉住了他的腰带,再往后一带,男人脚步不稳,向前一踉跄,一头就扑进她的怀里来。
男人胸膛很硬,撞得路平安闷哼一声,往后一倒,直接陷进了身后的冬青丛里。
扑啦啦,满鼻子的灰尘味儿,一片阴影笼住她……
她被男人压在了身下,而她的手,还抓在他的腰带上,手指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紧绷的肌肉。
有瞬间的安静,像是天地都睡去了,只留满天星光,而亮在她头顶的两颗,迷离的,闪着湿润的光。
恍惚又是四年前的雪夜……
路平安使劲儿推开他,心慌慌,慌不择路,抓住一旁的护栏,抬腿就要从冬青丛上跳过去。
水路行不通,那就试试旱路……
“扑通-”,双膝着地。
成星宇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她,最后却又忍住,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哎呦喂,狗吃屎呀!你不是挺牛逼的吗?”
逃跑心切,一时忘记裙摆被挂烂这件事儿了。烂掉的裙摆缠绕在鞋跟上,她又跑得急,不摔跤才怪。头一次穿裙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路平安笑笑,坐在地上摘着绊在鞋跟上的烂布条。
眼见她逃不了,成星宇蹲下来,捡起她落在地上的手机,扫个二维码,成功加个微信。
他问她,“路顺丽是你妹妹?”
“嗯。”
“天成小区7栋1单元403,是你家?”
“嗯。”
“那辆车牌是sb911的破摩托是你的?”
路平安终于把布条从脚上摘开,“嗯。”
“你真名叫什么?”
“路翠花啊。”
成星宇唇角勾起,“我还叫成铁蛋儿呢。”
路平安吃惊,“你叫成铁蛋儿?”
成星宇的手差点把她的破手机捏碎,井蛙不可论海,夏虫不可语冰,跟骗子问名字,找涮!
这四年,他查遍了河西市八区九市十三县所有叫路翠花的人,找到了11个平均年龄55岁以上的老婆婆。那个炸着一头黄毛的路翠花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那时候他就怀疑她用假名字骗他,到现在她竟然还能睁着眼说瞎话。
成星宇冷冷一笑,“说吧,你想怎么办?”
路平安装糊涂,“什么怎么办?”
男人语气冰冷,“我朋友的车子被你撞成那样,你想怎么办?”
哦,修车啊!好办。
路平安说:“修车费我出。”
成星宇哼了一声,把她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路翠花,几年不见,发达了啊?不穿10块钱的bra了?十几万的修车款都是小意思了?”
路平安舌尖顶了一下腮帮,抬眼看了看他,小子记性挺好啊,那你还记得当年为什么挨揍吗?
几秒的思考后,她还是决定不跟土豪一般见识,清冷一笑,说:“车修好后把清单和银行卡号一并发给我。手机还我。”
她伸手来拿她手机,成星宇往后一躲,眸光似星,盯住了她,“急什么?今天的事儿谈完了,咱们再来谈谈四年前的。”
四年前,那是一笔烂账了,恐怕不太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