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装饰豪华,宽敞阔大的保姆车平稳快速地行驶在外环路上。夜深月色如霜,黑色车子如同一条巨大而沉默的鲶鱼,背脊驮霜,寂静无声地滑入夜色最深处。
车里,倪盛和另外两个人放下了小桌在斗地主。成星宇则拉起卫衣的帽子,抱着手臂靠在椅座上闭目养神。
他们是从夜魅人会所一起出来的,出来时是夜里十点半,车子穿过市区,驶上二环,再进入外环,然后就出了市区,再然后,成星宇就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了。
在他们上车前,按照对方的要求,没有带手机。所以,这会儿,他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更不能用手机定位车子的行踪。
都是赌徒,三个人玩得大,倪盛今晚手气又出其地好,连赢三把后,已经进账了小一万块。
倪盛洗着牌,看看闭目养神的成星宇,凑过来,轻声问:“成总,要不要玩一把,提提神?”
“不用。你们玩,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好好,您休息。我们小点声。”
果然,几个人玩牌的声音小了很多。
听着后面出牌的声音,成星宇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打牌能打到对方怀疑人生的人。他曾经想过,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不玩斗地主,不玩炸金花,就跟她玩幼儿园小朋友玩的小猫钓鱼,也许,他能赢她。可是,又一个月了,她去哪儿了啊?
自从福禄村那个雪夜,他再没见过路平安。眼看着雪化了,眼看着风暖了,眼看着嫩芽缀满了树梢,她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任何消息。
这是很让人恼火的一件事情,明明知道她跟他就在同一座城市里,每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样的天空,他却找不着她。
这一个月,成星宇一天也没有闲着。好,你不是不出现吗?我就把河西市的所有娱乐场所玩个遍,什么明的暗的,非法的正规的,成总一下恢复到了还是成小总时候的精气神,每天一下班,呼朋唤友,觥筹交错,夜夜笙歌。
一个月,三十天,金氏遍布河西的十几家娱乐场所,成星宇都成了常客。表面上看,他风流快活,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烂醉如泥地回到家,那夜有多长,房间有多静,人有多寂寞。
“路平安,你再不出现,我可能真的就要喝死了……”
昨晚梦里他这样对她说,也许是上天不忍,今晚在夜魅人,就有了收获。
倪盛是河西市有名的玩儿家,也是赫美百货家电类的供应商。这个季度,成星宇特意让人提高了他的供货份额。倪盛喜出望外,为表感谢,今晚特意请成星宇吃饭。如果是在往常,成星宇绝对是宁愿待在花房里种他的花,也不愿出来。只是因为听江舟说,倪盛爱玩,路子宽,玩得野,河西市可以玩的地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所以,成星宇来了。
晚饭吃过,夜魅人也玩过,成星宇意犹未尽,问起倪盛更刺激的玩法,说最好是带点野性的。
倪盛一听,立刻就两眼放光。他左右看看,悄声告诉成星宇,确实是有一处特别刺激有趣的地方,尤其是今晚,那里会有一个特别精彩的项目。他本以为今晚不能去了,既然成总有兴趣,他愿意带成总去体验体验。
倪盛很快就联系好了一切,其中就包括正跟他一起打牌的这两位那里的常客,以及这辆保姆车。
车子不是倪盛的,也不是其他两位作陪的人的,而是那个神秘会所专门派来的。想去那里,没有介绍人不行,自己的车子也开不进去,就连手机,也必须提前处理好,一切有信号可拍照的东西,都不能带进去。
性能良好的车子,行驶一直很平稳,车窗封闭很严,看不见外面的景物。按照时间计算,他们应该是已经出了城。
突然,车子刹了一下,接着,车头一沉,像是下了一个大坡,类似车子驶进地下车库的感觉。
车子停下,司机身侧车窗落下,司机把倪盛几个人的邀请函一并递过去接受检查。
就在这时,一辆车子顺坡而下,一个刹车,紧擦着并向的另一个入口停下,起落杆升起,车子直接驶离。
成星宇从司机窗口望出去,看着那辆车的车牌号,心口忽地一紧,说不出来的感觉。
保姆车下了坡,又往前驶了一段路,车子停下了。那辆黑色牧马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车门打开,有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打着领结的帅气小哥走过来殷勤接应。
成星宇他们下了车,司机自把车子开走。
这里应该是某座大楼的地下负三层,房顶裸着深灰色的水泥面,各种粗大扁宽的管道错综复杂在盘桓在上面。
成星宇悄悄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信号格是空的,信号被完全屏蔽。
倪盛凑过来,小声地说:“放心,您这身衣服很隐蔽了,绝对没人能认出来。”
成星宇淡淡一笑,又压了压卫衣的帽子。
倪盛又说:“成总不用紧张,您就当这里是夜魅人。咱们是客,只要不管闲事,他们绝对客客气气的。”
成星宇点点头,抬头望向那个铁门水泥的后现代风格的门口,就看见一行十数个人,俱是黑衣黑裤,簇拥着前面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黑沉的人径直往里走。
门口负责安检的人一看见,立刻开门放行,肃立两边,连安检器都收了起来。
“哇!金……”
倪盛看看四周,掩住了嘴,把后面那个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成星宇扭头看向倪盛,“你认识他?”
倪盛尴尬一笑,小声说:“怎么能不认识呢?咱们河西,白有成星宇,黑有金大鹏啊。”
成星宇故作不解,“什么意思?”
倪盛看看四周,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说您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说那个人,”倪盛悄悄看看金鹏,“说他,傻大黑粗,一身蛮力。”
倪盛戏谑地化解了黑白之分的敏感说法,成星宇唇角轻勾地听完,低头小声问:“你以前没在这里见过他?”
倪盛点点头,“为了看我女神,我这个月都来这里三次了,一次也没见到过他。看来今晚一定是战况空前,不然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出现?”
成星宇问:“你女神是谁?”
倪盛指指身后水泥墙上的海报,眼睛瞬间变得又湿又凉,“霹雳火凤凰啊!”
成星宇顺着倪盛的手望过去,灰色水泥墙上,一张巨大的海报上,一个穿着紧身背心,工装裤,戴着面罩的女人,双拳举在面前,眼神凌厉地望向对手,那姿势,是防御,也是进攻。(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