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百里心中早就不乐,唐三姑一现身就发出一枚毒针,射穿他手中酒杯,但碍于周雄英的情面,不便发作,哪里还能再忍受唐三姑的撩拨,冷笑一声,接道:“四川唐门的暗器,威震江湖,这个,咱们兄弟是早就听说过了,今日见识姑娘这毒针穿杯的绝技,又开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你可是有些不服气吗?”
裴百里话未说完,又被她接了过去,心中更是恼怒,脸色一变,愠道:“四川唐家的毒药暗器,虽然毒绝天下,但剑门双雄还未放在心上……”
唐三姑一面缓步走来,一面接道:“你若不信唐家的暗器之毒,那就不妨把手中一杯酒喝下去试试看?”
裴百里低头一看,只见杯中之酒,已变成了一片紫黑之色,心头骇然,但神情仍是十分镇静,冷笑一声,道:“就算吃了这一杯药酒,也未必能把我裴某人毒死。”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那就请吧。”
裴百里暗运内力,杯中毒酒突然化作一道细小的喷泉飞起三尺多高,向唐三姑樱唇中射了过去,口中却淡淡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先敬三姑一杯。”
楼中群豪,目睹此等内功,相顾失色。
唐三姑樱口轻启,吹气如兰,射向樱口的毒酒忽然又折转向裴百里酒杯之中射出。
这两人,各以上乘内功,逼出杯中毒酒,往返折射,蔚为奇观,只见楼上群豪个个凝神相注,目瞪口呆,看的眼花缭乱。
裴百里暗暗惊叹,道:这唐三姑一个女流之辈,武功如此了得,江湖上只传四川唐家的暗器,毒绝天下,未免是委屈他们。
唐三姑也被对方的深厚内功所慑,暗自吃惊,心想:无怪这剑门双雄,能得周雄英这般尊敬,果然名不虚传,武林中只称颂剑门双雄剑术,却不料内功竟也是这般精纯!
这两人,相互生出了敬仰之心,敌意顿消,相视一笑,齐齐坐了下去。
徐凤眠眼看两人各以内力逼出酒线,来回折返,心中也甚惊骇,暗自沉思,不知自己是否也有此等功力。
只听周雄英朗声说道:“在下再替三姑娘引见一位朋友……”
唐三姑接道:“什么人?先说给我听听。”
周雄英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三姑娘肯定已早就听过他名头了……”指着徐凤眠接道:“就是这一位,鼎鼎大名的徐凤眠徐大侠。”
唐三姑秋波流转,投注到徐凤眠身上,他虽然衣着破旧,满脸风尘之色,但却掩不住那天生的秀气与英挺,不禁微微一笑,道:“江湖间盛传徐凤眠,剑如神龙,人如玉,今日方知见面尤胜传言许多,只可惜这身装束,未免不够风雅。”
徐凤眠被一个大姑娘在人前这般称赞,甚觉不好意思,双颊间,顿时泛起了两圈红晕。
周雄英笑道:“徐兄不愿炫露,这般衣着,无非便于在江湖上行动罢了。”
徐凤眠暗道: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还有闲钱来做衣服!
但这句话,自然不好说出口,淡谈一笑,默然不语。
剑门双雄已领教过唐三姑的武功,确实高明的很,但徐凤眠这名不见经传的人,不但极受周雄英的礼遇,而且唐三姑对他似乎也很服贴,心中好生不服。
但,徐凤眠沉默寡言,两人一时间想找茬滋事,却无从找起。
只见唐三姑缓缓站起来,伸出纤纤玉手,挽起酒壶,满斟了一杯酒,轻启樱唇,笑道:“徐公子不修边幅,正是名士风采,适才贱妾言语间多有得罪,奉敬一杯水酒,聊表歉意。”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般婉转道来,好似旁若无人。
徐凤眠有手足无措之感,他心中本想说几句谦谢之言,再婉言拒酒,但行动却是刚刚和心中所想的背道而驰,缓缓站了起来,茫然端了酒杯,说道:“唐三姑娘言重了。”仰脸喝了下去。
唐三姑一仰脸,也把杯中酒喝个点滴不剩。
周雄英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三位不辞劳苦,千里而来,给兄弟这个面子不小,兄弟这里先干为敬。”
此人心机深沉,随时留心着四周形势,看郑恺脸色大变,唯恐引起纠纷,赶紧举杯敬酒。
剑门双雄只好也陪着干了一杯。
唐三姑的为人,一向是我行我素,徐凤眠破衣草履本不起眼,唐三姑原也未把他放在眼中,但经过一番仔细品量,却不禁怦然心动,只见他轮廓端正,英华内蕴,清秀中含蕴着一种刚健气度,有着温文尔雅的美,也有着豪情慷概的英雄气质,但最是撩人处,还是那一双黑白分明,朗如寒星的眼睛,犹如深壑大海,雾里冬阳,有时清澈照人,有时却一片迷茫,叫人看不真切!
她幼小在唐门的威名庇护下长大,行走江湖,任性放荡,武林中人,大都害怕结怨唐门,对她都逊让三分,十余年来,养成一股骄狂之气,有如脱缰野马,心之所愿,从不顾及旁人。
她既对徐凤眠生出了好感,纵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多顾忌,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徐凤眠身边坐下。
徐凤眠只觉一阵脂粉的幽香,扑入鼻中,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躯,正襟而坐。
无影剑郑恺冷冷的望了唐三姑一眼,缓缓站了起来,道:“兄弟也敬徐兄一杯。”右手一伸,平托酒杯,缓缓递了过去。
徐凤眠想到适才他弹指袭穴一事,料想这杯酒定非好意,星目中寒芒一闪,暗自运起了乾清罡气,护住身子,正待伸手去取,忽见一只粉白皓腕,横着,由身前伸过,耳际间响起唐三姑的娇笑,道:“你不能喝!这杯酒让我替你喝吧!”
无影剑郑恺,五指暗蓄功劲,只等徐凤眠接取酒杯时,暗点他的脉穴,却不料半路里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
唐三姑半路插手,代徐凤眠喝酒,而且动作奇快,手腕一伸,纤纤玉指,已搭在酒杯上。
徐凤眠一看唐三姑代自己出头,心知她一番好意,只好坐着不动。
郑恺冷冷说道:“三姑娘如若想和在下拼酒,在下自当舍命奉陪,这杯酒,是敬徐兄的,三姑娘何苦要扫兄弟的面子?”
唐三姑道:“反正是一杯酒,谁喝也是一样。”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郑恺脸色大变,但却忍了下去,五指上蓄劲未发。
周雄英眼看情形,愈来愈紧张,再喝下去,势非要闹出事情不可,赶忙起身说道:“大庄主还在庄中恭候诸位,咱们也该走了。”
也不容剑门双雄答话,举手一挥,道:“回庄。”
四周的各路群豪,纷纷站起,下楼去了。
剑门双雄脸上一片阴沉,随着站起了身子。
唐姑娘却依然笑容满面,挨着徐凤眠身侧下来。
店门口,早有人牵马恭候,周雄英欠身肃客,先让剑门双雄上了马,说道,“三姑娘坐的轿子,已经备好……”
唐三姑接道:“我要骑马。”
周雄英微微一笑,道:“兄弟早已教人多备了一匹,三姑娘请上马吧!”
唐三姑侧身低声对着徐凤眠,道:“剑门双雄处心积虑要暗算你……”微微一顿,接道:“不过,你和我走在一起,就不用怕他们了。”
一伸手,把接过的马缰,转交到徐凤眠手中。
徐凤眠跨上马鞍,周雄英早已在静候,道:“两位慢慢走,兄弟要先行一步。”
唐三姑道:“二庄主请便,你要去劝劝剑门双雄,别自讨苦吃。”
周雄英微微一笑,道:“在我们百花山庄,谅他们也不敢多生是非。”一引缰绳,转身纵马而去。
唐三姑回眸一笑,道:“咱们也该走啦!”一掌拍在徐凤眠的坐马上,健马一声长嘶,放腿向前奔驰而去,唐三姑纵马急追,和徐凤眠并骑而行。
快马如飞,转眼间,就跑出了六七里路。
徐凤眠的心中,正在想念聂仙儿,暗自忖思道:如若此刻和自己并骑同行的,是日夜想念的聂姐姐,岂不是一件莫大的赏心乐事……
唐三姑俏目流转,看徐凤眠端坐马上,正在凝目沉思,若有无限心事一般,神情痴呆,忍不住“噗嗤”的一笑,道“喂!你在傻想什么?”
徐凤眠道:“我在想一个人……”
唐三姑一扬柳眉儿,道:“什么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徐凤眠转头望去,只见唐三姑满脸期待之色,等待答复。
他涉世未深,不善谎言,心中明明知道不便说出实言,但却情不自禁的脱口说道:“女人。”
唐三姑先是脸色一变,继而淡淡一笑,道:“那一定是人间绝色,比我这丑丫头漂亮多了。”
徐凤眠上下打量了唐三姑一阵,道:“你很美,只是没有我姐姐那种清高的风姿……”
唐三姑眉梢眼角间,漾开一片喜气,道:“你是在想你姐姐?”
徐凤眠正要答话,瞥见周雄英纵马如飞而至,遥遥抱拳笑道:“有扰两位谈兴。”
唐三姑道:“什么事?”
周雄英道:“小事情。有几位武林同道,入侵敝庄,两位请慢一点走,兄弟先回庄去,此事,原本不愿惊扰两位,但恐两位入庄之时,误以为兄弟怠慢佳宾。”一带疆绳,就要纵马狂奔。
徐凤眠突然说道:“既然有人侵犯贵庄,在下也当一同前去,或可助一臂之力。”
周雄英道:“区区小事,怎敢有劳徐兄和三姑娘。”
徐凤眠道:“彼此相交,正该如此。”
周雄英道,“如此劳动两位,叫兄弟如何安心。”
唐三姑道:“救人事急,咱们得快些走了。”
一抖缰绳,当先纵马急驰。
三匹快马,急如流星闪电,飞奔在一条碎石铺成的大道上。
这条路,行人甚少,但修筑得却整齐宽阔,两旁插柳植花,风景宜人。
绕过了一座突起的石岗,景物忽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