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觊觎遗物
作者:拾七夜      更新:2019-10-04 04:33      字数:3543

蓝衣人转过身子,眺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峰,背对着聂仙儿毫无戒备之意。

聂仙儿心潮起伏,忖思着对付眼前形势之策,只觉既不便开罪此人,又不便答应于他,心念电转,竟是想不出如何处理才好。

蓝衣人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老大来了,谈买卖,他比我内行的多,聂姑娘不如就和他谈谈吧!”

聂仙儿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两个人来,说道:“老前辈可是闽滇二贾……”

那蓝衣人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债阎王包西。”

话未说完,突听一阵哈哈大笑,峭壁间,疾如飞鹏一般,掠上一个人来。

此人一张圆团团的面孔,白中透红,大腹便便,脚蹬福履,一件青绸长衫,外罩墨缎团花大马褂,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登上峰顶,顿时就抱拳一个长揖,道:“兄弟晚来一步,有劳诸位久候。”说完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债阎王包西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来的正好,聂姑娘的生意难做,大哥和他谈谈价钱。”

来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好谈,好谈!咱们少要点利息就是……”谈笑声中,抱拳对聂仙儿一揖,道:“在下金算盘包东。”

聂仙儿道:“闽滇二贾并驾齐驱,仙儿这厢失迎了。”欠身还了一札。

金算盘包东打了两个哈哈,道:“好说,好说,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我这位兄弟,一向是只管记帐讨债,洽谈商务,素不精通内行,言语间如有得罪姑娘之处,还望看在兄弟份上,多多海涵。”

徐凤眠本在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被债阎王包西吹出的号角之声惊醒过来,看那人一副怪模怪样的装束,心头甚是厌恶,别过头不去瞧他,但见包东一副团团面孔,笑容可掬的和气神色,觉得此人甚是亲切和蔼。

只见金算盘包东抱拳一个罗圈揖,笑道:“诸位兄弟,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在下这里有礼了。”哈哈一笑,凝注聂仙儿接着道:“在下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信誉卓著,名满天下,姑娘只要答应和我们谈成这笔交易,当知兄弟所言,决非信口开河了。”

聂仙儿秀眉微微一颦,道:“两位老前辈游戏人间,盛名满武林,晚辈今日能得一见,实在感到荣幸得很……”

金算盘包东笑道:“在下为人,最重信用,承朋友的捧场,使兄弟的生意,愈做愈大,这几年来,也算得一帆风顺。”

聂仙儿暗暗忖道:母亲生前,提到过闽滇双贾,身负绝世武功,但却介于正邪之间,插手管事,索价惊人,这两人虽无大恶,但却是一副做买卖的性格,是非观念,甚是淡漠……

思忖之间,金算盘包东又已接口说道:“咱们兄弟一向只谈生意,不问是非,但也不愿乘人之危,借机勒索,聂姑娘眼下的处境,已是生死交关。在下适才听得消息,连那轻易不肯现身江湖的天蛟帮主,也要过来,除此之外,这百里之内,准备打劫姑娘的武林高人,少说点,也在十位左右,二三流的角色,那是不用提了,俯拾皆是,摩肩接踵。老实说,除了我们兄弟之外,聂姑娘就是出价再高,也绝对不会有人淌这趟浑水,接这笔买卖的。”

此人十分健谈,一开口滔滔不绝地直说下去,只听他口沫横飞地接道:“以姑娘一己之力,绝难应付这许多武林高手的重重拦截围攻,如果有损伤,哪还有能力去保护令堂的遗体,此时此情,姑娘已为势所逼,这笔买卖,该是非做不可了。”

聂仙儿细细一想,也觉有理,当今形势,实在难有两面兼顾之策。

金算盘包东打了两个哈哈,继续说道:“姑娘脱险之后,我等只求得令堂身上遗物一件,但如果姑娘被敌所伤,那是连令堂的遗体,也难保全了。”

聂仙儿突然一正脸色,说道:“家母遗物,岂能轻易送人?两位老前辈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金算盘包东哈哈一笑,道:“漫天讨价,就地还钱,生意不成仁义在,咱们兄弟绝不强买强卖,在下就此别过。”回身举手一招,道:“老二走吧!这笔买卖谈不成了。”话音刚落,首先向峰下奔去。

债阎王包西应声而起,紧随包东身后,疾掠下峰,两人身法奇速灵巧,奔走在满铺白雪的峭壁之间,如履平地,眨眼间已到峰下。

寇洵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闽滇二贾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裴祯冷哼一声,道:“咱们武林中人,不是自甘贫贱,放浪江湖,便是傲啸松云,不问是非,像他们二人这般跋涉风尘辛辛苦苦的洽谈买卖,追逐财利,武功再高,也难使人敬重。”

就这一阵工夫,闽滇二贾已消失于茫茫的雪地之中。

聂仙儿望着两个人消失的背影,想到眼下即将再现的一场凶猛搏斗,不禁黯然一叹。

回头望去,只见徐凤眠瞪大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一脸坚决神色,好似对自己寄予了无比厚重的信赖,想到这无辜的孩子,跟着自己承受风尘跋涉的劳苦,生死难卜,心头更是恻然,慢步走了过来,柔声道:“凤弟,可怜你官贵世家,小小年纪,不但跟我饱受风雪侵袭之苦,而且还要冒生死存亡之难,叫我如何心安……”

徐凤眠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姐姐本领高强,那些人绝非敌手,和姐姐在一起,纵是陷身于千军万马,刀山剑林之中,我也不怕。”

聂仙儿呆了一呆,道:“如是姐姐死在敌人手中,无法保护你,岂不害了你的性命?”

徐凤眠道:“不会的……”语音一顿,吁出一口气,接着很毅然决然地说道:“万一姐姐死了,我也不愿苟活。”

他幼务杂学,胸中铭记了许多同生共死的故事,这番言语,随口说出,并无特殊用意,但,聂仙儿却听得却大受感动,黯然神伤,不能自抑,只觉肩上责任重大,心头如负上一块重铅。

突然间,鸽翼划空,两只羽毛如雪的灵鸽,低掠过山顶。

聂仙儿随手捡起一块山石,素腕挥扬,电射而出,一只灵鸽应手而落,跌在峰石上,另一只却突然一敛双翼,疾落而下,隐入山谷之中不见了。

裴祯、寇洵仿佛都已察觉到了险恶的大战迫在眉睫,回顾了聂仙儿一眼,道:“姑娘,咱们行踪已露,坐以待敌,倒不如拼尽全力,趁早冲出包围的好。”

聂仙儿道:“太晚了,我料敌有误,自陷绝境。”

裴祯道:“强敌高手,大都尚未赶到,此地山峰连绵,何愁无隐身之处,倒不如早离此处,另觅藏身之所。”

聂仙儿道:“来人不但大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而且有困敌谋略,咱们总不能常年在强敌追踪之下,亡命天涯。”

徐凤眠突然打岔道:“姐姐,我心中有一桩不明之事,不知是否当问。”

聂仙儿微微一笑,道:“你说吧!也许,咱们已来日无多了……”

徐凤眠道:“这些武功高强之人,追踪咱们,到底是为了何事?”

聂仙儿道:“为了我娘。”

徐凤眠茫然说道:“唉!雪姨已然仙逝,纵然和这些人结有怨仇,也该一死百了,何苦这般苦苦追着我们不放。”

艰苦的际遇和内疚,使聂仙儿对徐凤眠动了深深的怜惜,这个生长在豪富之家的无辜孩子,己被她牵扯上江湖仇杀的是非恩怨之中,忍饥受寒,聂仙儿当下柔声说道:“凤弟不知江湖险恶,这些人中虽然有家母生前仇家,但其中大多数并无恩怨。”

徐凤眠茫然问道:“既然并无恩怨,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聂仙儿沉吟了一阵,道:“他们想得到家母遗物。”

徐凤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聂仙儿忽然挺身而起,一把抱起了徐凤眠,横跨数尺,把徐凤眠放在一块突起的大岩石后说道,“凤弟,你自个小心。”

纵身一掠,飞跃向一侧峭壁边缘。

这时,裴祯、寇洵亦似有了警觉,匆匆站起,拔出兵刃,奔向峭壁边缘。

耳际间响起了聂仙儿一声娇叱,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徐凤眠探首向外望去,只见一条人影闪动,向峰下跌去。

聂仙儿长剑己出鞘,卓立在峭壁边缘,衣袂飘飘。

一阵急劲的山风吹来,吹落了石上积雪,打在徐凤眠的脸上。

徐凤眠举手拂拭,回目一瞥问,发现一个背插单刀的大汉,正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峰顶,不禁大惊,叫道:“姐姐,后面有人来啦。”

那大汉动作极快,双手一按壁间山石,一个筋斗,直翻过来。

徐凤眠只觉一条黑影,有如一只大鸟般凌空直扑过来,心头骇然,但却无法躲开。

蓦然间,白芒闪动,冷光电掣,徐凤眠看也没看清楚,耳间已响起悲鸣之声,紧接着一团黑影,腾空而起,飞落峰下。

定神望去,只见聂仙儿悄悄站在身侧,手中长剑垂地,隐隐可见血迹。

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左手,扶在徐凤眠肩头、低声说道:“凤弟,你受惊了。”

徐凤眠长长吁口气,道:“姐姐的动作好快,那个人呢?”

聂仙儿道:“已被我长剑穿心而死。”

徐凤眠道:“尸体怎么不见了?”

聂仙儿道:“被我一脚踢下悬崖去了,唉!今日已是难免血战,姐姐只好狠施辣手,杀一个少一个了。”

但闻兵刃相击之声传了过来,裴祯、寇洵,已和两个登上山峰的大汉,动起了手。

聂仙儿似乎立下了死中求生之心,神情反而镇静了下来,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把金针,说道:“凤弟,你瞧瞧姐姐的金针手法如何。”

话音刚落,徐凤眠只觉眼前一花,聂仙儿玉腕连扬,数缕金线,电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