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眠长长吸一口气,道:“三掌已过,老婆婆还有什么条件?”
钱大娘身子一侧,让开门户,道:“请吧!”
徐凤眠提起两只木箱,大步出了柴扉,只见四五丈外,站着两个全身劲装,背插单刀的大汉,虎视眈眈,凝注着徐凤眠。
金兰紧行一步,追上徐凤眠,低声说道:“三爷,那两个人好像在故意等候咱们。”
徐凤眠道:“那假冒我徐凤眠之人,能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人人敬畏,你可知为了什么?”
金兰道:“奴婢不知。”
徐凤眠道:“那是因为他下手毒辣,杀人太多了,所以人人都敬他、畏他,不敢惹他,如若他们要逼得我们无路可走,我徐凤眠也只好杀些人给他们瞧瞧了!”
金兰心知近日来遭遇,已使他蒙受了许多的委屈,玉兰和唐三姑毒性发作在即,又使他心中充满了焦急,这委屈和焦急,已在他胸腹间孕育成了一股怨恨,怒从怨恨起,大有不计后果,放手一搏之意,不禁心头微凛……
这是花无欢期望的事,他千方百计,替徐凤眠造出了重重障碍,其用心就是要把他迫挤的悲忿交集,失去理性,逞一时豪气快意,造成一次杀劫,铸就终身难回之错,以便为己所用……
只听一声断喝道:“阁下可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吗?”
徐凤眠霍然放下手中木箱,冷冷说道:“是又怎样?”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金兰柔声说道:“三爷,忍不下一时之气,只怕要铸成终身大恨。”
徐凤眠杀机已动,长剑出鞘时,已提真气,准备出手一击,就让对方伤亡在长剑之下。
但金兰适时的劝告,使徐凤眠的杀机顿消,缓缓垂下了手中长剑,道:“两位有何见教?”
左面一人说道:“三庄主一路走来,连杀了九位武林高手,好神气啊!好神气啊!”
徐凤眠目光一掠两人,看衣着神态,都不像江湖上有名人物,不过是人的属下而已,但竟对自己这般无礼,不禁又生怒意,目中冷芒暴射道:“两位可是不怕死吗?”
右面大汉纵声大笑道:“咱们自知武功非你之敌,也许挡不下你挥剑一击,可是咱们兄弟却是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天下英雄无不恨你入骨,咱兄弟死在你的剑下,必将为天下英雄敬重,哀荣备至,死而何憾!”
徐凤眠呆了一呆,叹道:“两位赶来此地,可就是来此寻死的吗?”
左面一个大汉道,“寻死倒不是,我们奉了主人之命,来告诉三庄主一件事情。”
徐凤眠道:“两位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右面大汉接着道:“我家主人设下了一席酒宴,叫我等来问你一声,敢不敢前往赴宴。”
徐凤眠还未开口答话,左面大汉又抢先接道,“有道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那宴会之上,除了我们主人之外,还有少林高僧等无数高手,咱们主人,只要我等来告诉你一声;去不去任你决定。”
右面大汉接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不以暗箭伤人,你们百花山庄可以做事不择手段,事事以诡计暗算伤人,你三庄主也可以施用淬毒暗器,和阴毒绝伦的武功,不足半日工夫,连毙九位武林高手,但我们却不屑如此,如果你三庄主不敢赴会,那也悉听尊便,只是从此之后,我们以牙还牙,也将用你们百花山庄的手段,对付你了,特此通知……”
徐凤眠还剑入鞘,朗朗接道,“有劳两位带路,在下极愿一会贵主人。”
那两个大汉似是未料徐凤眠会选择赴会一途,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说道:“三庄主倒不失豪雄气度,我们兄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徐凤眠道:“且慢!”
两个大汉已然转过身去,闻言一齐停了下来,道:“怎么?三庄主可是又改了主意吗?”
徐凤眠道:“在下言既出口,纵然是刀山剑林,也是义无反顾,有劳两位等候片刻,在下安排一下私事……”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你们去吧!带她们回百花山庄……”
金兰接道:“三爷不用顾念我等,但请安心赴会,如果能解释清楚,就不要动手好了……”
徐凤眠挥手接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她们毒性的发作期限将至,你如果不回百花山庄,岂不误了两人性命。”
金兰幽幽说道:“唐姑娘心中如何,奴婢不敢妄论,但玉兰姐姐,我是知她甚深,她宁可毒发而死,也不愿重新回到百花山庄!”
徐凤眠仰脸望天,沉思了良久,说道:“以你之意呢?”
金兰道:“三爷如果不觉得我等累赘,我等愿追随三爷身侧。”
徐凤眠只觉天地之间,确已无金兰、玉兰的存身之处,不禁长长一叹,说道:“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走!”
两个大汉当先带路,走了大约七八里后,折转向一座杂林之中。
金兰突然快走两步,紧傍徐凤眠身侧,低声说道:“三爷,大庄主巧计安排,不能怪三爷,也不能责怪别人,但望三爷多多忍耐一些,不难辨明真相……”
徐凤眠回顾玉兰和唐三姑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如若大庄主不替我安排下这两个累赘,只怕我也难有这样好的耐性了。”
只听带他的大汉高声说道:“百花山庄三庄主应邀赴会前来。”
徐凤眠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空阔的草地上站着一位约四十上下、虬髯绕颊的大汉,虎目生光,神威凛凛,当下一挺胸,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带路大汉,身子一侧,让开了去路。
徐凤眠直入草坪,放下手中木箱,抱拳说道:“在下应邀而来,敢问主人何在?”
那虬髯大汉自从徐凤眠现身之后,两道炯炯的目光,一直不停在徐凤眠身上打量,直到徐凤眠抱拳相问,才收回目光,抱拳答道:“正是在下,听你口气,就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了?”
徐凤眠道:“徐某应邀而来,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虬髯大汉突然纵声大笑,伸出手来,疾向徐凤眠右腕抓去,口中朗朗说道:“三庄主这等丰神俊貌,却有着毒辣心肠,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徐凤眠右手一扬,五指反而向大汉手上扣去,两人双手触握,寂然无声,良久之后,那虬髯大汉才放开了徐凤眠右手,赞道:“三庄主好俊的功夫!”
徐凤眠道:“过奖,过奖,请教兄台大名?”
虬髯大汉道:“兄弟步天星。”
两人双手一握之下,彼此惺惺相惜,敌意大减。
徐凤眠道:“步兄派人邀约兄弟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步天星道:“有几位武林朋友想见三庄主,兄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徐凤眠目光环掠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接着道:“不知是何许人物?”
步天星道:“兄弟自当替三庄主引见……”举手一招,东面林木中,缓步走出一个月白僧袍,年约五旬,方面光头的和尚。
步天星指着那和尚说道:“这位大师就是少林门下的智光大师。”
徐凤眠一拱手道:“久仰,久仰。”
智光合掌喧了一声佛号,还了一礼。
步天星举起双手,互击两掌,南面林木中大步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白髯垂胸,背上背了一对日月青铜轮。
此人留给了徐凤眠极深的印象,一见之下,立刻认出,口齿启动,欲待出言招呼,突然心念一动,又强行忍了下去。
步天星指着那大汉说道:“这位是龙耀扬龙大侠,人称圣手铁胆。”
徐凤眠一抱拳,道:“龙大侠,在下徐凤眠。”
龙耀扬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徐凤眠暗暗忖道:这人不但迂腐顽固,而且毫无心机,我报出了自己姓名,他竟是听而不闻。
五年前,徐凤眠只不过是身罹绝症、弱不禁风的孩子,当初随聂仙儿行走江湖,处处新奇,见过的人和物,无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别人却未必就记得他了。
但闻掌声三响,西方林中,缓缓走出两人,当先一个身着袈裟,满沾油污,一脸油光,身后背着一个奇大的铁葫芦,光秃秃的大脑袋。
紧随他身后,却是一个身穿大褂,足踏草履,手中提着一只大铁锅,蓬发垢面的叫花子。
步天星指着两人说道:“这两个是当今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风尘奇客,酒僧、饭丐。”
徐凤眠欠身一礼,道:“久闻两位大名了!”
步天星双手高举互击四响,正北方林木中,缓步走出来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架着一根李公拐,跋着一条左腿,正是徐凤眠在百花山庄中见的跛侠常大海。
在他身后,紧随着两个人,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这两手中的长剑,都已出鞘,四目中暴射出仇恨的怒火,凝注着徐凤眠。
徐凤眠一见这师徒三人,心中不禁一跳,暗道:这三人被逐出了百花山庄,心中对我记恨极深,如若这三人从中作梗破坏,今日只怕很难解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