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沉吟了一阵,接道:“那是黄昏时分,我等误入了别人的禁地,给人生擒,被囚在一座高峰之上,让我等自生自灭,那山峰高出云表,罡风如刀,上面苦寒无比,普通之人,不消两个三个时辰,便被冻僵,就算是有武功之人,也难支持多久,不多时,聂姑娘却突然出现……”
徐凤眠心中一动,暗道:我那聂姐姐用的软剑,江湖之上,甚少见到,他如果见过,定然知道。急急接口说道:“那位聂姑娘用的什么兵刃?”
黑衣大汉道:“没带兵刃。不知她使用何物,斩断了我等身上捆绑的牛筋,解救了我等性命,指示了我等下山之路,嘱我等代她转交一封书信,飘然而去。”
玉兰晃燃火折子,说道:“公子,打开书信瞧瞧吧!不要被他们欺骗过去。”
徐凤眠依言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见字即来大巴山秀云峰下。”
简简单单的十一个草书。
徐凤眠想不到竟是这样一封简单的信,他尽力回想聂仙儿的笔迹,但相处之时,自己年纪幼小,根本已无法想起,是否看到过聂仙儿的笔迹。
徐凤眠心中对那聂仙儿的怀念,十分殷切,虽然觉着这封简单的函件,疑绽重重,但心中又盼望它的确是聂仙儿所写的。
深重的怀念,使他自己想出了一种理由来解释这封函件短促的原因,他心中暗忖道:聂姐姐写这封书信之时,并不知此信会真的到我手中,也许她写了一百封这样的短函,交托给数百人找我,多一封信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找到我的机会,就算此信落入了别人手中,也不要紧,她可以隐在暗处,默查那赴约之人,如若不是我,自然不用现身相见了。
他愈想愈觉理由正确,赴约之心,油然而生。
夜雾更浓,茅屋内外,一片漆黑。
忽然,听得一阵细语之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十分遥远,虽闻其声,却无法辨出说的什么!
玉兰低声对徐凤眠说道:“平常日子里,如有武林人物进了百花山庄百里之内,立时由快马、飞鸽传入百花山庄,每到天色入夜之后,三更之前,那人在百花山庄之内所作所为,都被详细的记入了一封密函之中被送往百花山庄……”
徐凤眠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
忽然想起花无欢在各大门派之内,都安了奸细、眼线,各大门派中有什么动静作为,他都能够了如指掌,在这百花山庄百里之内,布下眼线,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听玉兰说道:“因此,这附近武林人物的活动,定然已得花无欢的默许,或许他别有所图,不加过问。”
徐凤眠低声向玉兰说道:“此地似乎一个四通八达的要隘,不宜久留,趁天色未明,咱们带着三人走吧!”
玉兰道:“好!贱妾开道,金兰姐姐清照顾这三个人,若是他们故意刁难,不愿行动,或是招惹同道,无事生非。让别人先和我们打了起来,他们袖手旁观,从中取利,那就先杀了他们,一个捣蛋杀一个,三个刁难一起杀!”
她似有意让三人听到,最后这句话,故意提高了声音。
玉兰当先出了茅屋,徐凤眠紧随玉兰身后而行,金兰走在最后,监视着三人的行动。
夜色逐渐的消退,东方天际,已隐隐泛现出银白之色,但雾气却更见浓重。
玉兰对四周地势,似乎十分熟悉,一语不发,低头疾走。
大约有顿饭工夫之久,到了一座竹篱环绕的茅舍前面。
此际,天色已经大亮,景物已清晰可见,只见那茅舍修筑的十分整齐,竹篱内栽植了不少花草,牛羊成群,散在四周青草地上。
玉兰走上前来,叩动竹篱高声叫道:“有人在吗?”
只见茅舍两扇紧闭的木门,呀然大开,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大步奔了出来,一面高声问道:“什么人?”
玉兰道:“我!快些开门!”
黑衣大汉开了篱门,一眼见是玉兰,立即拜了下去,恭谨地道:“原来是玉兰姑娘,小的未能远迎……”
玉兰一摆手道:“不用客气啦!快些回房中去。”
那大汉望了徐凤眠一眼,抱拳道:“诸位请进。”
徐凤眠心中暗暗忖道:这玉兰确是不可轻视,竟是早已有准备,到处布有安身退路,心中在想,人却急步走了进去。
那黑衣大汉匆匆关上篱门,把徐凤眠一行人让人茅舍,翻身扑倒地上,对玉兰行起大礼来,玉兰娇躯一闪,扶起那大汉,说道:“不用多礼,我们腹中饥饿,可有食用之物?”
那大汉道:“小的立刻去为几位准备,姑娘请稍候片刻。”匆匆出室而去。
金兰一蹩柳眉儿,道:“你怎识得此人?”
玉兰微微一笑,道:“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想不到此刻,竟有用着他之处。”
金兰心知旁人在侧,玉兰不便言明,也不再多问。
只听那年纪较大的老者,重重咳了一声,道:“几位将我等三人带来此地,不知用心何在?”
徐凤眠心中暗道:不错啊!把他们三人带来,总该有个发落才是,但自己又想不出适当之策,回目对玉兰道:“听他们之言,不似作伪,不如放他们去吧!”
玉兰道:“目下这归州附近,正云集着无数高手,龙蛇混杂,正邪皆有,如若咱们一步失错,后悔就来不及了!”
那老者道:“听姑娘口气,倒是存下杀我们以绝后患之心。”
玉兰道:“如果在数月之前,不用你提醒我,你们也别想活了,此刻我已无此打算。”
那老者愤愤地说道:“我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徐凤眠突然站了起来,右手连挥,拍活了三人的穴道,道:“三位若是说的实话,我徐凤眠心领盛情,日后见面,必有一报,三位如说的谎言,最好别再和我等见面了,三位请吧!”
那黑衣大汉打量了徐凤眠一阵,道:“咱们说的句句实话,徐大侠若是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回身大步而去、那一老一少,紧随那大汉,出了茅舍。
玉兰眼看徐凤眠做主放了三人,心中虽是不以为然,但却不敢出面阻拦,当下沉声说道:“若是有人查问我等行踪,三位最好是不要泄漏。”
那三人心中似乎充满着激愤,也不答话,扬长而去。
徐凤眠望着三人消失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眼下我有两个心愿了。”
玉兰道:“救出了老爷、夫人,你再去会会那位聂姑娘。”
徐凤眠道:“不错。”
玉兰道:“奴婢有一事,始终想它不通。”
徐凤眠道:“什么事?”
玉兰道:“自然是关于聂姑娘。”
徐凤眠道:“聂姑娘怎么样?”
玉兰道:“怕公子听了生气。”
徐凤眠道:“不妨事,你说吧!”
玉兰道:“徐凤眠三字,近年中崛起江潮,很快就响彻了整个武林……”
徐凤眠接道:“你是说的那假冒我姓名的蓝玉棠?”
玉兰道:“不管真实姓名,蓝玉棠还是白玉棠,但江湖上知道的,却是徐凤眠之名,他武功高强,侠名远播,算得才貌双绝,那时,奴婢还在百花山庄中,已然久闻徐凤眠之名了……”
金兰突然插口道:“公子初到百花山庄之中,我们听到公子之名,亦曾误认是那位假的徐凤眠呢。”
玉兰偷偷瞧了徐凤眠一眼,接着说道:“花无欢未出江湖之前,那徐凤眠的崛起,可算得哄动武林一件大事,如若那位聂姑娘当真的要找徐凤眠,只怕也不是要找公子。”
徐凤眠仰脸望天,自言自语地说道:“当真的那么巧吗?”
玉兰笑道:“真假两徐郎,一个胜过一个,公子若是赶去赴约,也许一样能……”她本想说雀屏中选,话到口边,突觉太过放肆,赶忙住口不言。
但闻徐凤眠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她要姓聂呢?难道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金兰道:“怎么?公子可是认识一个聂姑娘吗?”
徐凤眠道:“正因如此,才使我满腹怀疑,无以自解。”
只听步履声响,那大汉捧着食用之物,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玉兰说道:“粗茶淡饭,只怕难合姑娘口味。”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这座茅舍,暂时借给我们用用如何?”
那大汉道:“在下这条性命,都是姑娘所救,姑娘叫小的死,小的亦是万万不敢推辞,何借这一所茅舍。”
玉兰道:“我们已给你带来了麻烦,快去收拾细软之物,早些去吧!”
那大汉愕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玉兰道:“我已脱离了百花山庄,但他们却苦苦追求不舍,我既到了此地,他们很可能随后就到,你既无能助我,还不如早些逃命去吧!”
那人似乎对百花山庄有着无比的畏惧,当下说道:“小人想留在此地,帮姑娘共御强敌……”
玉兰急急挥手说道:“你留此与事无补,反而有害,快些收拾东西走吧!”
那大汉道:“恭敬不如从命。”匆匆奔入卧室,片刻之后,提着一个小包裹,对玉兰长揖一拜,急急而去。
金兰道:“这人很怕死。”
玉兰道:“不能怪他,他亲眼看到二庄主连续处决他六个伙伴,心中如何不害怕,他这一生一世,只要听到百花山庄四字,都将吓得亡魂离体!”
徐凤眠道:“舍外牛羊成群,你为何要他舍此基业而去?”
玉兰道:“三爷放了那三个人,必将泄露咱们行踪,别说百花山庄中人找上来了,便是那三人去而复返,也会要他的命。”
徐凤眠略一沉吟,道:“你说的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玉兰目光一掠桌上食物,说道:“金兰姐姐清陪公子留在此处,我去约那小要饭的,要他到此地来相见。”
徐凤眠道:“何不同行赴约?”
玉兰道:“大白天里,公子行动,太过惹人注目,在老爷。夫人未脱险之前,我们行踪愈是神秘愈妙。”
徐凤眠道:“方圆十里,尽都是百花山庄中的暗桩,你一人行动,岂不是危险更大?”
玉兰道:“不碍事,奴婢易容改装而行,他们就不会注意了!”起身而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满脸污灰、破履褴衫之人缓缓走了过来,笑道:“公子,您看看我可像那小要饭的?”
徐凤眠哑然一笑,道:“扮装得很像。”
金兰道:“你要多加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玉兰道:“如果在平时,我再改扮的像些,也难以避过百花山庄中的耳目,但此刻,形势不同,天下英雄,云集于此,各色各形之人,无所不包,百花山在放任这些人在附近走动,迟迟不肯出手,不是另有阴谋,就是有所顾虑,此时此地,我这身装扮,足可鱼目混珠了。”
徐凤眠听她论事精辟,心中甚是佩服,暗道:这丫头才智过人,胆大心细,日后在江湖上,必有一番成就。
只见玉兰抱拳一礼,转身急奔而去,跃出竹篱,消失不见。
金兰目注玉兰去向,良久之后,才回头对徐凤眠道:“公子请静坐调息片刻,奴婢入厨,为你做些点心食用。”
徐凤眠道:“不用了,昔年我在那三圣谷中学艺时,常以瓜果裹腹,这已经是很好了,此刻,这归州境内,到处都是武林高人,举炊难免要引起他们注意。”
金兰道:“奴婢从命,公子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