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后,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水域辽阔,一望不见边际,右边芦苇丛生,密集异常。
两个操船的丐帮弟子,突然一折一转,直向那芦苇丛中行去。
徐凤眠心中暗暗道:这芦苇如此密集,船只如何能驶得进去呢?
只见两个操船的丐帮弟子,突然一转,小船冲入芦苇丛中。
原来那芦苇林中,有一条秘密的水道,宽不过五尺,勉强可容一条小船,顺行通过,若是操船的技术不佳,纵然知道秘密也是无法驶入。
徐凤眠仔细看两侧芦苇,似是斩除不久的新痕,想是这条水道,新辟不久,心中暗道:这地方确实隐秘,四周是水,巡防极严,但辟这密道,实也费了不少工夫。
那小船转过了两个弯子,突听一声轻喝传来,道:“停船。”两侧芦苇中,同时伸出来一只红缨长枪,拦住了小船。
两个操船的丐帮弟子,同时腕上加力,一收木桨,快船陡然停了下来。
只听左边芦苇丛中说道:“东方甲乙木。”
那站在小船右侧的丐帮弟子应道:“西方庚辛金。”
右侧芦苇中又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天上日月星。”
小船左边丐帮弟子应道:“地下水火土。”
两个探出的红缨长枪,突的收了回去,道:“船上何许人也?”
两个丐帮弟子,齐齐望了彭云一眼,默不作声。
彭云道:“丐帮彭云,和闽滇二贾。”
右面芦苇丛中又传出那清冷的声音,道:“两位女客人,是何身份?”
彭云道:“是我彭云之友。”
芦苇中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道:“咱们相信彭兄就是,开船了。”
两个丐帮弟子重又提船而行,盘转弯曲的水道之中。
包西轻咳了一声,道:“这地方关卡倒是十分森严。”
彭云道:“百花山庄中人,无孔不入,不如此森严防备,如何能阻碍得他们摸鱼。”
徐凤眠道:“今宵非有彭兄带路,丐帮中人迎接,我等纵然知晓‘九曲潭’之名,恐也难以找来此地。”
彭云口虽不言,心中却道:纵然你找到了,事先未得邀约也是无法入来,因为我丐帮弟子,负迎送之责,我彭云才有这点苗头。
只觉那行进中的小船,突然又停了下来,耳际边,响起了那丐帮弟子声音,道:“咱们已到了与会之地,诸位也该下船了。”
徐凤眠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尽是不见边际的芦苇,心中暗道:此刻不见一点陆地,难道要人行在水中不成。
彭云低声和一个丐帮弟子说了几句话后,突然沉声说道:“诸位请随我来。”觑准了前方,纵身一跃,飞了过去。
徐凤眠看彭云停身之处,和小船相距八九尺的距离,深恐二婢轻功难及,当下说道:“玉兰、金兰,你们先上去吧!”
玉兰应了一声,当先跃起,直向彭云停身之处冲了过去。
徐凤眠右掌上蓄了内力,准备随时相助,哪知玉兰一跃之势,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向彭云身上撞了过去。
彭云疾退了四步,才算让开玉兰的撞击之势。
金兰紧随着玉兰身后飞起,疾跃过去。
徐凤眠、包东、包西,连绵而起,跃落向彭云等停身之处。
低头看落足之处,原来是一块两尺宽窄的木板,架在芦苇之上。
徐凤眠心中暗道:他们布置这样一个隐秘之地,来作聚会之所,恐非一朝一夕可成,看将起来,是早有预谋了。
那两个操船的丐帮弟兄,眼看船中之人下完,立时掉船而去。
彭云低声说道:“诸位请随我身后而行,万一遇上了什么动静,且不可轻易出手。”转身当先举步行去。
这木板架着的通道,紧和水面相接,盘转在密集的芦苇丛中。
行约十四五丈,陡然间向右转去,灯光隐隐,由那密集的芦苇丛中透了出来。
只听一声轻呼:“什么人?”两侧芦苇丛中,突然跃出来两个身着劲装,手执单刀的大汉,横身拦住了去路。
彭云一抱拳,道:“丐帮中小要饭的彭云。”
两个大汉四道目光,投注到玉兰和金兰身上,道:“身后几人,是何方人物?”
彭云道:“大名鼎鼎的闽滇二贾。”
左面大汉接着问道:“那两位姑娘呢?”
彭云道:“叫要饭的朋友。”
右面大汉接道:“彭兄名满江湖,咱们闻名已久,自可不用号牌,身后几位,不知是否带有受邀的号牌。”
包西冷冷说道:“闽滇二贾一向是来去自如,不受束缚。”
彭云说:“这几位都是小要饭邀来的助拳高手,如有什么不妥之处,有我小要饭的一肩承担。”
两个大汉相互望了一眼,道:“兹事体大,咱们兄弟担不起这付担子,诸位稍候,兄弟代几位通报一声……”
包西怒道:“有什么好通报的?两位若是不肯让路,咱们就闯过去……”
徐凤眠轻轻一扯包西衣袖,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好!那就有烦两位了!”
两个大汉大概是震慑于闽滇双贾的威名,虽然受包西一顿冷嘲热讽,竟然忍了下去,留下左面一人,守在道中,右面一人却转身向林里奔去。
大约有一盏热茶时光,那大汉带着一个手握折扇的少年,大步行来。
徐凤眠目光锐利,已然看出那人正是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文飞。
马文飞突然加快了脚步,抢到那大汉前面,拱手说道:“彭兄弟,快给我引见闽滇双贾……”
目光转处,陡然发现了徐凤眠,怔了一怔,接道:“徐兄也来了?”
徐凤眠微微一笑。道:“马兄没有想到吧!”
指着包东道:“我来替马兄引见,这位是闽滇双贾包东,那位包西。”
马文飞抱拳说道:“久仰两位侠名,今日有兴一会。”
包东哈哈一笑,道:“咱们兄弟是生意人,很少和江湖同道来往,适才冒犯马总瓢把子的虎威,还请担待一二!”
马文飞道:“属下无知,言语冒读,两位请看在兄弟份上,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言罢躬身一个长揖。
包东还了一礼,笑道:“事无幸成,马总瓢把子能够督率四省武林同道,领袖群雄,果是有着人所难及的气度。”
马文飞道:“多承夸奖,兄弟担当不起,芦棚内现有酒菜,诸位入内共饮一杯如何?”
徐凤眠道:“我等特来拜晤,自是要瞻仰一下马兄的威风。”
马文飞长揖肃客,道:“诸位请。”
彭云当先带路,和闽滇二贾紧随而行,二婢和徐凤眠鱼贯随行。
马文飞欠身对二婢一礼,道:“二位姑娘和徐大侠,是寸步不离。”
二婢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深行五丈,形势突然一变,只见一坐木板搭成的浮台上,烛火高烧,坐了不少的人,徐凤眠目光一扫,约略估计不下二十人。
进口处亮燃着两只红烛,十分明亮,是以徐凤眠等进门之后,全场中人都看的十分清楚。
包东抬头一看,只见上面用黑布这了起来,想是怕灯光透出所致,心中暗暗赞道:这马文飞设想周密,果真是一个人才……
突闻金风微啸之声,破空而来。
金算盘包东一闻那啸风之声,立时辨出是暗器袭来,转目望去,只见徐凤眠左手中已然接住一只银校镖,口中衔了一支短箭,右手握着一棵金莲花。
他在一转瞬之间,手口并用,接了三般暗器,手法之快,拿捏之准,只瞧的满场群豪,个个惊服不已。
马文飞脸色一变,朗声说道:“哪一位暗中施袭,请站出来答话。”
徐凤眠随手抛去手中暗器,淡淡一笑,道:“算了,那人也许是和兄弟开个玩笑,马兄不用认真。”
马文飞目光由浮台西角处两个坐位上掠过,那两个坐位上端坐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和一个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口中说直:“徐三庄主大量不究,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凤眠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包东却暗暗忖道:此人年纪不大,但处事做人却是老练的很,出口第一句话,先点破大哥的身份来历,免得场中群豪心中起疑,再把不究属从暗施偷袭一事,加诸在徐凤眠身上,好叫人无法派他不是,短短两句话,示警、诿过,占尽了便宜。
彭云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不见丐帮中人,心中奇道:我帮中人,尽承艰辛,摆渡、守卫,尽是我丐帮弟子,但这参与机要,会决大事,怎无丐帮中人参加呢?
只见马文飞向徐凤眠抱拳一礼,道:“三庄主既然找到了此地,足见耳目灵敏,叫兄弟好生佩服,但既来之则安之,请坐下饮杯水酒如何?”
徐凤眠心知马文飞误会了自己,正待出言解释,包西已冷冷接道:“马总瓢把子,这待客之道,未免太过霸道了?”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兄弟对闽滇二贾,仰慕已久,想不到的是以两位这高身份之人,竟然也投靠了百花山庄。”
包西怒道:“马文飞,你讲话要小心一些。”
场中群豪突然齐齐站起,兵刃纷纷出鞘,看样子只待马文飞一声令下,立即将群起而攻,骤然局势大变,剑拔弩张。
包东哈哈一笑,道:“诸位这般紧张,可是准备打上一场糊涂架?兄弟做买卖,一向是精打细算,若是有赔本之处,决然不干。咱们若是相助那百花山庄而来,岂肯这般毫无戒备的轻闯虎穴。”
彭云急急说道:“马兄请听小要饭的一言。”
但闻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丐帮弟子,人人忠直仁义,一阵风彭云,更是一向为我武林同道倾慕,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贪生畏死的人,为了一己生死,出卖武林正义,实叫人代那申帮主惋惜,调教出这等没有骨气的弟子。”
彭云转脸望去,只见那出口辱骂自己之人,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年,长剑已出鞘,握在手中。仔细一看,却是素不相识,但他身侧一个肋架李公拐的老者,却是大名鼎鼎的跛侠常大海,想那年轻人必是常大海的门下。
正待出言分辩,突又闻得一个清脆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各位武林前辈,晚辈曾在归州城内一家酒楼之上谋刺那周雄英,就是被此人从中阻拦,致令我七年含冤,无法伸雪,今夜他混入咱们大会中来,此人万万不可放过,他冒用那徐大侠之名,混迹江湖,淆人耳目,使人闻其名,不辨其奸,诸位伯伯、叔叔们,千万不能上当。”
全场中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到徐凤眠身上,人人的目光中充满着怨恨、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