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东眼看群情激动,已难控制,不禁心头骇然,忖道:在坐中不少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这一场恶战下来,不论双方胜败如何,必将是一个血染浮台,惨不忍睹的局面。
徐凤眠只觉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要说,一时间却又感觉无从说起,眼看有不少仗着兵刃之人,缓步向前逼来,更是焦急,心知此刻情势危急,若是要有一个人发动施袭,群豪立即将跟随出手,势道一发,必然是雷霆万钧,莫可挡拒,金兰、玉兰仍然分守在他两侧,以两人武功而论,决难抵挡那四面八方的发动之势,当下低声说道:“玉兰、金兰快些退到我的身后。”
二婢自知武功难以拒挡攻势,立即依言向后退去,闪到了徐凤眠身后。
闽滇双贾久经大敌,默察了眼下情况,悄无声息的分立徐凤眠两侧,既可保护徐凤眠两翼,又取得一个触角呼应之势。
一阵风彭云,站在徐凤眠身前约七八尺远,该是最先和群豪接触,但人们因为那丐帮申帮主在江湖上极受敬重,假如小叫化有出卖群豪的事情,将来自有那申帮主来惩治于他,丐帮势力众大,亦不便和丐帮结仇。
因此,群豪全部绕过了一阵风彭云。
此时,浮台上的群豪,已经全部出动,分数层包围而上,前面的绕过了彭云,后面的却向前逼进,这一来,逼的彭云也无暇兼顾,因为他无法判定后面之人,是否会对他出手。
马文飞一直静静的站着未动,既未出言喝止,也未指令群豪出手。
浮台上鸦雀无声,但沉默中却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突然间人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当先向徐凤眠冲了过去,玉手挥动,拍出一掌。
徐凤眠身子微微一侧,避开前胸要害,用右肩接下一掌。
这一掌落势甚重,只打得徐凤眠身子一晃。
包西冷笑一声,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右手一挥,斜里拍来。
徐凤眠探臂一拦,先挡开了包西一掌,却淡淡一笑,说道:“姑娘打了在下一掌,也可略解心头之恨了。”
那青衣少女端庄严肃的脸色上,泛起了一片茫然之色,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徐凤眠道:“昔日在下出手,阻拦了姑娘报仇举动,虽然事出无心,但姑娘心中,却一直记恨甚深,唉!其实在下纵不出手,姑娘出手的暗器也是一样伤不了那周雄英!”
包西出手之时,四周群豪已经跃跃欲试,但因徐凤眠出手拦住了包西一击,使群豪大出意外,自动停了下来。
只听那青衣少女冷冷说道:“那周雄英杀死了我爹爹,逼死了我母亲,这血海深仇,该不该报?”
徐凤眠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然该报。”
青衣少女道:“但你却阻拦了我等候甚久的机会,我移恨迁怒于你,也不为过。”
徐凤眠神色平静地说道:“姑娘请仔细想一想当日情景,在下就算不出手,你是否能够真的伤到那周雄英?”
青衣少女凝目沉思片刻,道:“当时情景,已难记忆,但只记得你出手阻拦了我。”
只听一声苍凉的叹息,道:“孩子,他说的不错,纵然是他不出手,你发出的暗器,也无法伤了那周雄英。”
那说话之人虎目、方脸,正是暗器名家,铁背苍龙乔不凡。
突闻一声闷哼,划破了浮台上的沉寂,接着扑通一声,一个大汉,摔倒地上。
徐凤眠脸色肃然,回顾了那大汉一眼,吐了一口血出来。
原来,那大汉看徐凤眠挨了一拳,不肯还手,瞧出便宜,心中暗道:女孩子家内力柔弱,拳掌之上劲道有限,伤不了他,如若我一掌把他震毙,或是重伤当场,岂不是要大露锋芒,受在场武林同道敬重。当下暗中运起铁沙掌力,悄无声息的欺进一步,一掌拍出。
徐凤眠耳目何等灵敏,那大汉向身侧欺进之时,他已经警觉,但想到眼下群豪激动之时,一个处理不好,便将要引起一场恶战,此来原有求人相助之心,如闹出了流血惨剧,只怕是永难见谅于武林中。于是暗中运功护身,装作不知。
但他却没有料到那大汉练的竟然是铁沙掌力。
包东虽然也瞧了出来,但他心知徐凤眠有罡气护身,这人鬼鬼祟祟,暗中施袭,有欠光明,要他吃些苦头也好,看见装作未看见。
那大汉掌势拍出,见徐凤眠还未发觉,心中大喜,暗想:这倒是该我大出风头,一举成名。又加了两成劲道,全力拍出。
掌势触到了徐凤眠身上,立即觉出了不对,只觉一股强大无伦的反震之力,回击过来,气血内涌,闷哼一声,摔倒地上,晕了过去。
徐凤眠的护身罡气,功候还浅,对方又是用的碎石开碑的铁沙掌力,但觉热血上涌,内腑剧震,也吐出一口血来。
这变故,震惊了全场,玉兰、金兰同时尖叫一声:“公子!”一齐伸手扶住了徐凤眠。
徐凤眠暗中一提真气,压制下翻动的气血,淡淡一笑,道:“我不要紧,快放开我。”
二婢看他神色无异,不敢勉强,依言放手。
徐凤眠探手取出一方绢帕,递向那青衣少女,道:“冒渎姑娘了。”
原来,徐凤眠一时控制不住内腑中涌上的气血,喷出一口鲜血,正吐在那青衣少女身上。
那青衣少女呆呆望着那倒掉在地上的大汉,认出是以铁沙掌驰名江湖的碎碑手王义,心中暗自震骇道:“他是有心让我的了,刚才我打他一掌,竟是毫无反震之力,这王义掌力,强我何止数倍,却受到如此重伤……”
低头看看衣袂上大片血迹,心中忽生不安之感,垂下头去,不敢和徐凤眠目光相触,低声说道:“不碍事,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悄悄避到铁背苍龙乔不凡的身后。
马文飞横移两步,走到王义身侧,探手一把,抓起了王义身子,低声探问道:“王兄,你伤的很重吗?”
王义耳、鼻、口、目间都有紫血涌出,这正是内腑离位,心脉断裂之征,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起死回生了。
只见王义突然睁开眼来,说道:“他有护身罡气……”说话时肌肉颤动,似乎用尽了身内的气力,一语甫落,气绝而逝。
马文飞缓缓放下王义的尸体,挥手对群豪说道:“诸位暂请各回席位。”
碎碑手王义之死,使群豪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听得马文飞呼喝之言后,纷纷回归原位。
马文飞目注徐凤眠,冷漠地说道:“徐兄驾临,有何见教?”
徐凤眠道:“兄弟已脱离了百花山庄……”
马文飞微带愠意地接道:“在下所知,那花无欢正派遣快马,邀约武林枭雄,为徐兄加盟百花山庄一事,大作庆祝,却未闻徐兄离开百花山庄的讯息。”
徐凤眠一皱眉头,道:“有这等事?”
马文飞道:“在场之人,大都知晓,兄弟岂敢信口胡言。”
徐凤眠心中暗道:我如若据实说明内情,虽可获得群豪了解,但陷身在百花山庄的父母,只怕有性命之忧,一时沉吟难决。
金算盘包东突然接口说道:“马兄请一旁说话,在下有几句机密之言,不便当场说明。”
马文飞略一沉吟,转身走到浮台一角。
包东大步走了过去,两人低语一阵,马文飞面色凝重的缓步走了回来,低声说道:“徐兄请!”左手伸出,把徐凤眠让向东侧一个坐位上。
马文飞目光扫掠了四周的群豪一眼,低声说道:“在下适才未解徐兄真实来意,多有冒犯。”
徐凤眠道:“兄弟不请自来,难怪马兄和群豪震动,如何能怪马兄。”
马文飞道:“今夜兄弟虽蒙与会群豪推举主事,但事实上兄弟实在自知艺难服众,才不胜人,兄弟就算愿为徐兄承担大责,只怕一时情面,也难使群豪心服。”
徐凤眠剑眉耸动,肃然拱手说道:“马兄有何见教,干脆明说了吧!但得兄弟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马文飞道:“眼下那百花山庄之中,正在大肆铺张,为徐兄加盟百花山庄一事祝贺,此讯凡与会之人,无一不知,兄弟就全力代徐兄解释,也是难安众心,徐兄可否暂请退出此地,等兄弟取信于群豪之后,再行派遣手下,恭迎徐兄与会。”
徐凤眠此来之意,原想相求群豪,相助救出父母,但看眼下情形,如果再留此,反将无益有害,当下说道:“既是兄弟难以见谅于人,也只好先行告退了!”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包东、包西、玉兰、金兰,紧随在徐凤眠身后,向前走去。
彭云突然纵身一跃,拦住了徐凤眠去路,道:“徐大侠意欲何往?”
徐凤眠道:“兄弟不能见谅于群豪,不便参与机密,先行告退。”
彭云叹道:“小要饭的无能,不能取得群豪信任,也无颜参与这场大会……”
马文飞急急接道:“彭兄,不要误会,以彭兄在武林侠名,凡是在场之人无不敬仰,至于徐大侠,在真相没有澄清之前,不便参与大会,令师侠驾未到,眼下只有彭兄一人,如是彭兄退出此会,丐帮中岂不是无人参与此会了吗?事关大局,还望彭兄三思兄弟之言。”
徐凤眠道:“马总瓢把子说的不错,彭兄且不可因小失大,还是多为大局着想。”
彭云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只因眼下群豪对那百花山庄心存恐惧过重,致形成这次僵局,兄弟名微言轻,未能使徐兄为在场群豪见重,说来惭愧的很。”
徐凤眠道:“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彭兄珍重,兄弟这里告别了。”回头大步而去。
走到那木板铺成的小道尽处,竟未见载渡之船。
包西怒声骂道:“这小子可恶的很,撵咱们不许与会,却又无载咱们越渡之船,不知这究竟是何用心?”
徐凤眠道:“我想他定有安排,包兄弟不用性急。”
包西望了包东一眼,说道:“包老大,你和那小子谈的什么,咱们就这般被人一吓而退,岂不砸了闽滇二贾的招牌。”
包东微微一笑,道:“小兄向来是不做赔本生意,你尽管放心就是。”
彭云道:“操船之人,大都是我丐帮中弟子,小要饭的用我在丐帮中的身份,要他们驰船来迎就是。”
徐凤眠道:“彭兄不可造次,我想那马文飞定有布置,咱们还是等它一会的好。”
谈话之间,遥闻一阵木桨划水之声,传了过来。
徐凤眠道:“这不是来了吗?”
凝目望去,只见一叶小船,急驰而来。
那小船很快的驰近了几人停身之处,果然,仍是两个丐帮中弟子操船。
彭云暗用丐帮中暗记,表露出身份,两个操船的丐帮弟子,立即抱拳欠身,用帮中礼数拜见。
彭云道:“你们两人把这几位送上岸去之后,立即赶回复命。”
两个丐帮弟子相互望了一眼,为首一人说道:“弟子等奉命到此操船,悉受那马总瓢把子的指令派遣,此次受命银牌舵主,但不知是否还要听那马总瓢把子吩咐?”
彭云略一沉吟,道:“此次例外,你们复我之命后,再行归还原位听候那马文飞的派遣。”
两个丐帮弟子道:“弟子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