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飞本待和他客气寒暄几句,但听得那冷漠的语气,心中一动,忖道:对此等倔傲之人也不用对他多礼,当下也冷冷说道:“司马兄有何见教?”
司马乾不用人让,自动坐了下去,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马兄到这百花山庄中来,心怀别图,瞒得了周雄英,却是瞒不过兄弟。”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司马兄就是为这句话过访吗?兄弟已经知道了……”
司马乾道:“周雄英不听我警告之言,自负他们这百花山庄有如铜墙铁壁,实叫兄弟气愤不过。”
此人每一句,都使人震骇、惊异,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概。
马文飞一时间倒是摸不清他的用心,一皱眉头,道:“恕兄弟愚拙,听不懂司马兄言中之意。”
司马乾道:“兄弟之意,简单不过,我要在周雄英面前证明我司马乾卜算之术的灵验,并非是信口开河。”
马文飞道:“不知司马兄要如何证明?”
司马乾道:“周雄英不肯相信我司马乾的话,我要他尝点苦头,知道我司马乾的厉害!”
马文飞笑道:“愿闻其详。”
司马乾目光一掠那站在厅室一角的凤竹,欲言又止。
知趣的凤竹,打量眼前形势,悄悄退了出去。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现在可以说了。”
司马乾道:“马兄的来意,不但是兄弟了然,就是那周雄英,只怕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不错,兄弟和百花山庄中的人,是道不同难相为谋,承他们看得起我马文飞,奉柬相邀,若是兄弟不来,岂不是要被人耻笑我胆子太小吗?”
司马乾道:“在下的看法,马兄到此,恐不止单是为了一点颜面英名而已。”
马文飞心中一动,暗道:这人很少在中原武林中走动,既然不知他的来历,又不知他和百花山庄的关系,切不可露了口风。
念头转了几转,定了主意,淡淡一笑,道:“不论司马兄心中如何想法,兄弟是不变既定主意。”
司马乾道:“如若马兄肯把既定之策,告诉兄弟,兄弟倒可助马兄一臂之力。”
马文飞笑道:“司马兄自负神卜,何不自卜一卦,算算兄弟心中所谋。”
司马乾怫然不悦,霍然站起,道:“看起来,马兄也是不肯信任兄弟了?”
马文飞也站了起来,笑道:“彼此相交不深,司马兄莫不觉得问的太多了吗?”
司马乾脸色大变,冷冷说道:“马兄可是逼在下相助百花山庄了?”
马文飞道:“这个悉凭尊便!”
司马乾突然用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冷说道:“马兄日内定有血光之灾,可要兄弟指明你一条去路吗?”
马文飞笑道:“大丈夫生死何足畏,不用司马兄费心了。”
司马乾冷冷说道:“马兄既不相信兄弟这卜算之术,那么也就算了。”放下茶杯,大步而去。
这东海神卜司马乾,来自遥远的东城,自负学有所长,希望能在中原武林道上,扬名立万,甫入中原,正赶上中原武林哄传百花山庄之事,司马乾慕名拜庄,毛遂自荐,原想凭借胸中所学,一举惊人,受人尊敬,却不料事与愿违,竟是未蒙重视,而心中一怒,又想帮助马文飞,把百花山庄闹一个天翻地覆,却不料又被马文飞拒于千里之外。
守在室外的凤竹姑娘,眼看司马乾含愤而去,悄悄走回室中,收拾茶具,哪知手指一和司马乾用过的茶杯相触,一个细瓷白杯,突然碎裂如粉,洒了一地。
马文飞微微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凤竹却嫣然一笑,道:“司马先生的武功不弱,他如果能稍微沉着一些,不太急于名利,很快就可为百花山庄收罗重用!”
马文飞心中一动,这丫头似乎知道的很多,而且评论司马乾的武功时,口气是那样平静,既无惊愕之感,亦无赞佩之意,难道这丫头也具有上乘武功不成,何不借此探听一些庄中隐秘。当下轻轻咬了一声,道:“在下久闻百花山庄,纳贤罗才,是以庄中有着无数的奇才异士,不知何以对那司马乾,竟然十分冷淡?”
凤竹笑道:“这等事,小婢本不敢谈,但马爷是正人君子,决不至于陷害小婢,谈谈也就无妨了。”
她探头室外望了一阵,接道:“只怪司马乾来不逢时,大庄主正为英雄大会劳心,无暇接见于他,才埋没了这样一位奇才。”
马文飞道:“难道二庄主就瞧不出那司马乾身怀绝技吗?”
凤竹笑道:“一则二庄主的眼光目力,难以及得大庄主,他虽然瞧出了司马乾是一位怀才奇人,但却无法瞧出他究竟有多大本领,二则他也无权重用那司马乾。”
马文飞道:“怎么?他身为百花山庄的二庄主,难道做不得一点主吗?”
凤竹道:“我们百花山庄,大权一向是集中在大庄中一人手中,二庄主只不过是传达大庄主之命罢了。”
马文飞道:“原来如此。”
凤竹黯然叹息一声,道:“马爷,这些话小婢只是随便说给你听听,如果泄露了出去,传入大庄主或是二庄主耳中,小婢这个苦头,就要吃大了,二庄主虽无权势决定大事,但惩治小婢,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马文飞道:“这个姑娘尽管放心,我马文飞岂是反复无常的传言小人……”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姑娘可知贵庄花大庄主的宴客确期吗?”
凤竹道:“正期是明日中午,但今天晚上,确有一个成套的晚宴,席设望花楼前的花圃之中,大庄主届时将亲身主持。”
马文飞道:“承蒙姑娘诸多指点,在下是感激不尽。”
凤竹微微一笑,道:“马大爷许下的诺言,但愿不要忘去。”
马文飞道:“姑娘放心。”心中却是暗暗奇怪,道:我几时曾对她许下了诺言,许诺的又是些什么呢?
凤竹微微一笑,满脸欢愉收了茶碗而去。
只见徐凤眠缓步走入厅中,说道:“总瓢把子借机坐息一阵,也许夜间难免有一番应酬。”
马文飞道:“好!我就在厅中坐息一阵。”
徐凤眠心中暗自奇道:为什么不到卧室中去呢?有我徐凤眠替你护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正自怀疑之间,凤竹已重返厅中,笑着说道:“马爷请放心在室中休息,小婢已经移开了那两盆红花。”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丫头果然是聪明得很,当下走进卧室,嗅了一阵,果然再无香味,才盘膝坐在木榻之上,运气调息。
徐凤眠回顾了凤竹一眼,道:“咱们总瓢把子,打坐调息时。向来不许别人惊扰,此地暂有小的照看,不劳姑娘了。”
他虽然脸色枯黄,但易容药物却无法改变那端正的轮廓,清澈的星目。
凤竹目光当和徐凤眠冷电般的眼神一触,芳心突然一震,忍不住打量了徐凤眠一阵,茫然说道:“你面貌、眼神好像一个人。”
徐凤眠冷冷说道:“像哪一个?”
凤竹伸出纤纤的玉指,按在顶门之上,思索了良久,道:“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但你那眼神,我一定见过。”
徐凤眠心中暗道:这丫头的眼光、记忆,倒是很好,我易容之后,她仍瞧得出来,我对她毫无记忆,想来定不是常见的了。
只听凤竹娇声说道:“你追随马爷很久了?”
徐凤眠道:“很久了。”
凤竹缓步走出室门,左脚刚刚踏出突然又收了回来,转过娇躯,举手一招,道:“我想起来啦,过来我告诉你。”
徐凤眠心中虽然不愿,但却知道这分派于此的婢女,明是侍候,暗是监视,如果对她太过冷漠,她只要在周雄英面前,讲上几句坏话,使那花无欢加意防范,对自己援救双亲的举动,却是大有防碍,只好缓步走了过来,道:“姑娘要说什么?”
凤竹道:“你好像我们三庄主!”
徐凤眠心头一跳,道:“我像贵庄的三庄主,姑娘取笑了!”
凤竹笑道:“千真万确,你这对眼睛,的确像他,水汪汪的桃花眼,只是你面色枯黄,和我们三庄主俊俏模样,差的远了。”
言罢,也不待徐凤眠回答,转身而去。
徐凤眠心中暗道:看情形,这丫头只发觉我像他们的三庄主一事,是从眼睛上瞧了出来的,我该特别留心这眼睛才是。
日落西山,夜色低垂,东方天际,升起了一钩新月。
凤竹手中举着纱灯,缓步走来,低声对徐凤眠说道:“马爷醒了吗?”
徐凤眠道:“没有,姑娘有何见教?”
凤竹道:“大庄主洗尘晚宴时间已经快到,快请唤起马爷,要他洁面更衣,准备赴宴。”
徐凤眠道:“咱们总瓢把子一向衣着随便,不用更衣了。”
凤竹放下手中纱灯,摸出火折子晃燃了,点起室中火烛,道:“纵然不用更衣,也该要叫他起来了。”
徐凤眠笑道:“这事容易,姑娘不用操心,决误不了事。”
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赐告。”
凤竹道:“什么事?”
徐凤眠道:“今夜之中,不知咱们是否可见到你家三庄主?”
凤竹道:“自然是见得到了,敝庄主这场邀集的群雄大会,主要的就是为我家三庄主和江湖群豪会面。”
徐凤眠心中暗道:不知又是哪一个冒充了我徐凤眠,难道那蓝玉棠也被花无欢收罗在百花山庄之内不成。
只听凤竹说道:“你问此事,可是为了我说你生的很像我家三庄主?”
徐凤眠道:“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下要见识贵庄三庄主,既生的和小的相貌一样,为何是贫贵悬殊如此之大?”
凤竹笑道:“我只是说你眼睛和他生的一样,至于其他地方,那就相差的太远了。”
徐凤眠心中暗道:不知闽滇二贾和那神偷向飞混入了百花山庄没有。
徐凤眠和凤竹谈话之间,马文飞已缓步走了出来。
凤竹欠身一礼道:“马爷可要更衣?”
马文飞道:“不用了,贵庄大庄主的洗尘晚宴,几时开始?”
凤竹抬头望望天上一钩新月,笑道:“月上树梢头,已经到了。”
马文飞道:“与会之人,都是些何许人物?”
凤竹道:“凡是应邀来找我们百花山庄中参与英雄大会之人,全都要到。”
马文飞点点头道:“咱们要即刻动身了!”
凤竹拿起放在案上的纱灯,说道:“小婢替马爷带路。”举步向外走去。
马文飞回头望了徐凤眠一眼,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徐兄,赴宴之时,莫忘了和闽滇二贾等联系,商议动手之策。”
徐凤眠点点头,紧行两步,在凤竹身后,搭讪着说道:“姑娘一直在这翠竹轩中吗?”
凤竹道:“是啊,我们那姐妹群中,用竹字排名的,都是在翠竹轩中侍客。”
徐凤眠道:“原来如此,若是在兰化精舍之中迎客,那是要用兰字排名了。”
凤竹笑道:“你很聪明嘛,举一能反三。”
徐凤眠道:“好说,好说。”心中暗道;我在这百花山庄中,担当三庄主时,是何等的神气,那时,你这丫头,就算想和我说几句话也不容易,此刻倒得受你冷嘲热讽了。
忖思之间,已绕过了两片花丛。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耸云高楼,屹立在众女婢环绕之中。
楼下一片如茵草地上、早已摆好了十几桌酒筵,看情形,邀请之人,并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