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欢为人阴沉,惊喜之情,素不易形诸神色,脸上惊愕,一闪而逝,淡淡一笑,道:“司马兄果有非常武功,兄弟好生佩服。”两道锐利的目光,却不停的在司马乾身侧搜望,心中似已早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只是还未找出那人是谁。
徐凤眠以本身真气内力,相助司马乾挡过一击,悄悄缩回手去,借两人身子遮挡,向后退出四步,垂手而立。
花无欢两道闪转的目光突然投注到徐凤眠身上,冷冷地道:“这位贵姓?”
马文飞道:“是在下随行的仆童。”
花无欢淡淡一笑,道:“他叫什么名字?”
徐凤眠一抱拳,道:“小人马成。”
花无欢嗯了一声,正待追问下去,四周突然一暗。
原来四周高燃的灯笼火把,就在这一瞬间熄去。一片阴云,掩去了天上的星光,那火炬灯笼高燃,还不觉怎样,此刻突然失去,立即感到夜暗如漆。
黑暗中只听得衣袂飘风之声,人影闪动,四下飞窜。
徐凤眠的目光锐利,匆匆一瞥间,已瞧出其中一人,正是宇文邕,不禁心中一动,忖道:此人早已投靠花无欢的百花山庄之下,何以竟这般仓皇而遁,看起来那司马乾并非信口开河,花无欢是当真要施放蛊毒了。
由明忽暗的恐怖,再加上宇文邕的感染,立即引起一阵混乱,场中群豪,大都纷纷奔向四周的花树林中。
混乱中,只听司马乾高声嚷道:“诸位快请奔闪开去。”
徐凤眠凝目望去,花无欢早已不在原位站立。
目光一转,瞥见花无欢正抓住那垂下的彩绸,捷如巧猿登树,直向上面升去。
他动作奇快,一转眼间,已然升上了五六丈高。
徐凤眠长吁一口气,暗道:我如在此时用出全力,打出暗器,或可伤得了他,这举动虽然有欠光明,但如花无欢受了伤,对我解救父母一事,倒是大有帮助……
就这念头一转之间,花无欢早已升上七八丈高,再想出手,已来不及。
只觉一只手被人抓住,耳际间响起了司马乾的声音,道,“快些进入林中。”
徐凤眠昔年在三圣谷中,曾听那庄穆辰谈过蛊毒的利害,而且所有恶蛊中,又以金蛊毒最为凶狠,顿生警觉,急急向后退去。
在徐凤眠的想象之中,这花无欢定在花树中埋伏下人手,备以堵击奔入花树林中的群豪,哪知情形竟然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林中一片平静。
混乱的声音,重归寂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夜风吹着花树,发出一种轻微的沙沙之声。
这时场中群豪,都已奔藏在四周的花树林中,隐藏在花树之后。
苗疆放蛊之事,盛传武林,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可以说无不知晓,但真正见过放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群豪大都存有着一种奇怪的念头,希望能见识一下新奇事物,看看放蛊的情形。
徐凤眠和马文飞、司马乾同藏在一片花丛之后,凝注着场中的变化。
马文飞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司马兄何以得知那花无欢要施放蛊毒?”
司马乾微微一笑,也以传音之术答道:“兄弟卜算中指出,今夜这场接风宴中,充满凶险,只是卦中奇怪,险中有变……”
徐凤眠停身两人之间,两人虽以传音之术谈话,但却是有意的让他听到。
他虽然不会卜算之术,但那庄穆辰却是一个无所不知之人,徐凤眠在从师数年中,虽然一心专注于修习武功之上,但庄穆辰为增长他的见闻,在习武之暇,常和他谈些谋略机智,江湖怪闻,听者无意,言者有心,庄穆辰把江湖上诸般诡计狡谋,各种奇毒的武功,以及诸大门户的武功路数,用药,救急,卜算奇术等的江湖百态,有系统的讲给徐凤眠听,而且每一件主要的事物中,都加入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使徐凤眠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深印脑际。
这使徐凤眠无形中增长了很多见闻,平常之时,还不觉得,但如一听得别人论起了有关之事,那时余留在脑际间的印象,就清晰的反映出来。
是以,当他听到司马乾说起以卜卦之术,算出这次凶险,忍不住接口说道:“在下亦听闻过卜算的奇术,不管何等神卦,亦难推演出未来之事的细节,司马兄能凭卦象推算出沈本风放蛊毒,实叫兄弟惊服。”
司马乾怔了一怔,道:“高论,高论,看将起来,你也是卜卦神算能手了。”
徐凤眠摇摇头,说:“这个,兄弟倒是不会。”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兄台实非人下之人,不知可否以真实姓名见告?”
徐凤眠道:“司马兄见义勇为,侠心铁胆,兄弟也不用再作掩饰,只是姓名还难奉告,区区苦衷,还望赐谅。”
司马乾笑道:“兄台不但武功高强,这胸罗之博,只怕不在兄弟之下,不错,不论任何卜卦神算,也只能现示吉凶之征,至干吉凶的变化之机,那就要凭仗着卜卦人的智慧,经验,推论判断了……”
他回目望了场中一眼,仍然不见有何变故,又施展传音之术,接了下去,道:“兄弟瞧那险中有变的卦象,心知今夜花无欢在这场接风宴上,必将有着意外的诡计阴谋,为了兄弟自身的安危,也为了证实奇卦是否有灵,因此尽全力来追查那花无欢是何阴谋,不瞒两位,兄弟为了追求此事,亦曾使出从来未用的奇诡手段……”
话至此处,场中已有惊变,顿时住口不言。
凝目望去,只见暗夜笼罩的席位上,突然现出了几点微光,有如萤光游动。
司马乾低声说道:“小心了,这是最上乘的放蛊方法,那放蛊之人,道行极为高深。”
只见那几点微光,闪动了一阵,突然消失不见。。
这时,马文飞已把司马乾视作了身负绝世奇技之人,低声问道:“怎么那放出的蛊光不见了?”
司马乾道:“也许那放蛊之人,已发觉心血白费,场中群豪都已逃离她蛊毒所及之地,收回放出毒蛊,也许是另作布署……”
话还未完,那隐失的微光,突然又闪动起来,而且数量大增,不下数十点。
司马乾脸色一变,伸手握住徐凤眠的左手,充满惊愕地说道:“好厉害的放蛊人,今夜与会之人只怕是很少能逃得此劫了!”
徐凤眠低声问道:“很可怕吗?”
司马乾道:“可怕极了。”
马文飞道:“离席的武林同道,大都藏在四周的花树阵中,司马兄既然瞧出了这蛊毒如此利害,何不招呼藏在花树中的武林同道逃走?”
司马乾道:“现在吗?”
马文飞道:“自然是现在了。”
司马乾道:“这等放蛊之法,乃苗疆十三种放蛊之法中最利害的一种,此刻,只要咱们一动,那毒蛊必将追踪咱们,反不如隐藏起来的好。”
马文飞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司马乾天不伯,地不怕,不知何以对这蛊毒如此的畏惧,实叫人有些不信。
但见数十道微光,绕那席位上闪转不停,大约有一盏热茶功夫,重又隐失不见。
司马乾长叹一口气,道:“现在,可以招呼他们逃走了。”
这三人一直用的传音之术交谈,附近虽然藏有他人,却是无法听到。
马文飞正待起身招呼群豪,突见火光一闪,那高耸云霄的望花楼后、缓步转出来一个手捧金灯,长发披垂,身着红衣的妇人。
那金灯高约尺许,冒出两寸高的蓝色火焰,在夜风中微微摇动。
只见她举步落足间十分缓慢,神情一片严肃。
徐凤眠低声说道:“是啦!放蛊的就是此人了!”
司马乾低声问道:“这妇人是何许人物?”
徐凤眠道:“苗疆红芍夫人。”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久闻其人之名,乃苗疆中第二高手,想不到竟然被花无欢收罗手下。”
司马乾双目圆睁,神情紧张的望着那红芍夫人。
只见红芍夫人捧着金灯,直向这花树阵中行来。
司马乾全身开始抖动起来,低声向马文飞和徐凤眠说道:“糟糕!她已发觉到此地有人,直向咱们行来。”
马文飞道:“我们可以逃走吗?”
司马乾道:“来不及了。”
马文飞微微一怔,道:“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司马乾道:“唉!按那卦象而言,咱们本不该遭此凶险,想不到卦象却失了灵验。”
说话之间,那红芍夫人已经行到了两三丈外,停了下来。
只见红芍夫人双目圆睁,望着手中金灯,灯中那蓝色火焰,映着她充满杀机的粉颊。
只见她缓缓把灯递入右手,左手食指探入了口中。
司马乾道:“糟啦!她要用血光驭蛊之法,咱们今夜决然难以逃得此劫……”
只见红芍夫人那探入口中的食指,突然又取了出来,缓缓转身而去。
她来的像一个幽灵,去的似一阵疾风,只见灯火闪了几闪,人已消失不见。
司马乾举手拭去头上的汗水,道:“奇怪呀!奇怪!”
马文飞道:“奇怪什么?”
司马乾道:“她要施展血光驭蛊之法,为什么会突然又改变了心意。”
马文飞道:“莫非她自知难以伤得咱们,知难而退了。”
司马乾道:“非也,非也,其中必有缘故!”
遂又望了徐凤眠一阵,缓缓问道:“又是兄台弄的神通。”
他一向自负无所不知,但此刻却是如陷入五里云雾之中,满脸茫然,望着徐凤眠。徐凤眠道:“她虽然退了回去,但不知是否还会留下蛊毒。”
司马乾道:“不会了,据在下所见,那红芍夫人养的蛊似已入通灵之境,早已和她心灵相通,她既退走,那蛊也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