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眠目光转到三丈以外的悬崖上一株矮松之上,说道:“好!你要瞧仔细了。”暗中运气,全身真力,全都凝聚在右臂之上。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陡然一振手腕,长剑脱手而出。
长剑出手,幻起了一片轮转的银虹,剑气弥漫,带起了一片轻啸之声,直飞四五丈高。
但见那轮转的剑势,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旋身,突然疾向那矮松射去。
一圈银虹,绕树飞转,寒芒过处,枝叶纷飞。
待银虹收敛,长剑现形,那悬崖间矮松,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
群豪都为这驭剑一击,瞧的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响起了轻微的叹息和赞美。
毒手药王点点头,道:“就老夫记忆之中,五十年来,有此奇技的武林高手。只有四人,三人被困于那禁宫之中,一人下落不明……”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和那庄穆辰如何称呼?”
徐凤眠听他一出口便叫出庄穆辰的名字,显是对这驭剑之术,亦有心得,不禁一呆,口中却冷冷的答道:“师徒之称。”
毒手药王叹道:“你这点年纪,有此成就,有背武学常规,如若老夫的料断不错,除了你得庄穆辰等名师传授之外,必然另有奇遇。”
徐凤眠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果然厉害,难道我误食那千年石菌的事,他也能瞧得出来。口中却答非所问地接道:“凭此一剑,取你女儿之命如何?”
毒手药王沉吟一阵,道:“那是绰绰有余了。但却未必能够伤得老夫。”语音甫落,手中银针已然疾落,刺入了秦夫人前胸之上。
此人的针灸之术,果然是神奇无比,银针中穴,秦夫人立即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徐凤眠低声赞道:“你的医术,果有独到之处,不愧有药王之誉。”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在老夫手中,决无不治之症。”
徐凤眠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但见毒手药王银针疾起疾落,片刻之间,连刺了秦夫人一十二个穴道,收了银针,探手由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向徐凤眠。
徐凤眠接过五瓶,道:“什么丹药?如何服用?”
毒手药王却淡然一笑,答道:“老夫若是想加害于你,此刻你已身中剧毒……”
目光环扫群豪,哈哈大笑一阵,接道:“不过,你尽可放心,老夫还要用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所以……”
徐凤眠知他有借物传毒之能,此言非虚,是以默然不语。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那瓶中五粒丹丸,不但有补气益神之效,且可延年益寿,每日服用一粒,五粒服完,令堂当回复二十年前的青春活力,你要珍惜了。”
徐凤眠一抱拳,道:“承蒙赐赠灵丹。”
毒手药王道:“为证实老夫所言不虚,五日后,老夫再带小女来此。”
他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渴望神情,凝注着徐凤眠,脸上是一片慈爱和焦灼混合的神情。
徐凤眠长长吁一口气,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药王但请放心,五月内家母果真如药王所言,在下定当束手施血,相救令爱之命。”
毒手药王道:“好!老夫信你的话。”转身一掠两丈,疾奔而去。
包东目注那毒手药王的背影消失不见,突然抱拳对徐凤眠一礼,道:“大哥,可是当真要施血救那毒手药王之女吗?”
徐凤眠淡然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他,如何能够骗人!”
包西急道:“眼下大哥一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这般轻贱自己。”
神偷向飞接道:“老偷儿向来守信,一言出口,决不反悔,不过,徐兄眼下的处境不同,就是不守承诺,也一样受天下英雄敬重。”
徐凤眠一挥手,道:“诸位的盛情,在下心领,咱们就别谈这件事了。”
包东缓步走到徐世身侧,欠身一礼,道:“眼下徐大哥一人生死,关系着后数十年的江湖命运,此情此景之下,只有老伯一人,或可阻止于他,还望老伯说几句话,拦住徐大哥。”
徐世一皱眉头,道:“这个,这个,叫我很难启齿,他以血换药,救了他母亲之命,乃是大孝之事,答应施血于人,乃是大信之事,要他背信弃义,我做父亲的,也觉得难以启口。”
徐世虽然说的大义凛然,但想到独生爱子,数日之后,施血于人,岂能不黯然神伤,缓缓转过身去,走到山崖旁一块岩石之下,倚岩而立,抬头望着云天出神。
债阎王包西,为人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之中,却是充满着热情,徐凤眠施血的事,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徐世不肯劝止,只好信步走到玉兰身侧,轻声说道:“玉姑娘,我看这件事只有待老夫人醒来之后,让老夫人阻止他了。”
玉兰还未开口答话,徐凤眠已抢先说道:“玉兰,我母亲醒来之后,不许你们告诉她,我答应那毒手药王舍血换药的事。”
玉兰一欠身,道:“小婢记下了!”
包西一皱眉头,道:“可否听小弟说几句话。”
徐凤眠脸色一片严肃地说道:“若是不关我施血的事,小兄洗耳恭听。”
包西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小弟也不用说了。”
徐凤眠淡然一笑,道:“最好是别再谈论此事。”
包东高声说道:“包兄弟不用再说了,大哥心念已决,咱们劝也无益。”
向飞抬头望望天色,道:“毒手药王想用徐兄身上之血,想来决不会泄露咱们藏身之秘,那花无欢眼线再广,暗桩再多,也想不到咱们藏身这幽谷之中,只要咱们小心一些,住上三五日,当不致泄露行踪……”
轻轻咬了一声,接道:“不过此地欠缺食用之物,咱们江湖粗人,打些野兽飞禽,烤来食用,那是家常便饭,但徐老前辈和夫人,却是食用不惯,老偷儿想去偷些食用之物回来,不知哪一位肯和老偷儿同去一行。”
金算盘包东笑道:“我包东能讹会骗,只是偷窃的手法,大不如人,倒想和向兄一行,也好见识见识,如何一个偷法。”
这两个怕徐凤眠拦阻,故意一拉一唱,先把去意说明,然后联袂而去。
绕过了一个山角后,包东对向飞说道:“老偷儿,这件事你做的叫在下大不赞同。”
向飞道:“什么事啊!”
包东道:“那毒手药王五日之后,带他女儿到此,这些话你是早听到了?”
向飞道:“听到了。”
包东道:“徐大哥既是不愿失信于人,咱们只有早想法子离开此地,让那毒手药王,扑一个空,时日拖的欠了,也许他会改变心意。”
向飞道:“老偷儿不赞成你的法子。”
包东道:“那你是别有良策的了。”
向飞道:“良策倒谈不上,不过比你的办法强些。”
包东道:“领教,领教。”
向飞道:“你那位徐大哥,人虽年轻,但却食古不化,斤斤计较信诺,不知识大体者不拘小节,硬要舍血救人,躲过这五天之期,来日正长,在那毒手药王有心追踪之下,岂不是躲不胜躲,老偷儿的办法,叫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包东道:“别卖关子,快些说啊!”
向飞道:“咱们设法找到马文飞,要他派遣几个高手来,埋伏于要道,待那毒手药王赴约来时,群起而攻,一举把他女儿杀死,其人作恶多端,算计了他也不用愧疚于心。”
包东道:“为救我那大哥之命,包某人就算做一点亏心事,也不要紧,只是,此事若被我那徐大哥知晓了,定然大发雷霆,说不定闹一个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向飞道:“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你们闽滇二贾也不用出手,有老偷儿,和那司马乾联合马文飞派来的高手,也就够了。”
包东道:“若是找不到马文飞呢?”
向飞道:“万一找不到马文飞,你们闽滇二贾只好参与其事了。”
包东叹息一声,道:“若是再想不出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边谈边行,到了一所山村。
向飞让包东在村外等候,独自进入山村。
片刻工夫,带着数只鸡鸭,两袋面粉,和锅碗等应用之物,走了出来。
包东摇摇头笑道:“这都是偷的吗?”
向飞道:“老偷儿虽然不善,也不至偷这些人家,这等东西,是老偷儿用十两银子买来的!”
包东道:“太贵,太贵,这票生意你赔了。”
向飞微微一笑,道:“做生意,老偷儿是甘拜下风,反正我身上的金银,都是偷窃而来,多用点,也不在乎……”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该回去了。”
包东道:“你不要去找马文飞吗?”
向飞道:“急也不在一时,五日之约,时间充裕的很,如果你一人回去,定然会引起你那徐大哥的疑心,明天由老偷儿一个人去找那马文飞就是。”
两人带着鸡鸭锅碗等应用之用,赶回幽谷,已然是暮色苍茫时分。
金兰、玉兰,早已为那秦夫人打扫了一座山洞,采来很多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
毒手药王的针灸之术,和留下的灵丹,果然是奇效卓著,秦夫人服下一粒,精神已大见好转,神志也清醒过来,认出了徐凤眠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爱子,病情更是减轻了许多。
金兰、玉兰,曲意奉承,守在老人家的身侧,笑语解颐,虽是住在荒山幽谷之中,秦夫人却有琼楼玉阁,绵被暖帐不如之感。
徐世却是静静的坐在一侧,茫然出神,想着父子见面,不过数日,又将一别永诀,当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他虽是胸襟广大之人,但父子天性,亦不禁暗自伤悲。
徐凤眠亦有着亲患未报身先死的伤感,想到五日之后,舍血而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慈母之心,定将片片碎去,此刻的时光,更有着寸金难买寸阴的感觉,孺慕之情,形露于神色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