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邪道:“那是说金针过穴之法,仍然不能激起徐凤眠生命的潜力,他就算死定了,是吗?”
无为道长道:“最低限度贫道已经无能为力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那时,道长准备如何?”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之意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的心意吗?徐凤眠死在道长和老叫化的手中,咱们是一条线拴两个蚂炸,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展临昭却忍不住接口说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要在下师兄,为徐凤眠偿命吗?”
孙不邪道:“也少不了我老叫化子。”
展临昭道:“老前辈和敝师兄,一齐为他抵命?”
孙不邪道:“你话里有语病,不是抵命,应该引咎自绝。”
展临昭道:“这就不公平了。”
孙不邪道:“是了,可是没有把你算上了。”
展临昭道:“他伤在北天尊者手下,敝师兄为他疗伤,那也不一定能把他治好,不然就以命相抵,这未免太过暴虐了。”
孙不邪笑道:“徐凤眠若不幸死去,还有何人能和那花无欢狼狈为奸于江湖之上,那时也是难免一死,早死晚死而已,死之何惜。”
展临昭还想反唇相讥,无为道长却抢先说道:“三弟,不许和孙老前辈反目……”
合掌对孙不邪一礼,道:“贫道略通相术,看徐大侠决非早夭之相……”
孙不邪接道:“如果他相属早夭,那是早该死了。”
他生性躁急,火暴的脾气,一生无法改过,否则,以他的成就名望,早已接掌了那丐帮帮主之位。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但请放心,如若徐凤眠当真的不幸而逝,贫道自绝以谢武林。”
他这么一说,孙不邪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长叹一声,道:“老叫化只不过说两句气愤之言,道长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如若徐凤眠当真的死去,就老叫化所知,确有几人必将追随泉下。”
展临昭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第一个,是他的高堂老母……”
展临昭接道:“年老失子,痛不欲生,这有可能,不知还有何人?”
孙不邪道:“闽滇二贾,和他由百花山庄带出来的金兰、玉兰。”
展临昭道:“当真会吗?”
孙不邪怒道:“老叫化就不愿再生人世,别说他们了,你这娃儿,怎生如此多疑,连老夫之言,也不肯信。”
无为道长已从怀中取出金针,高声说道:“三弟掌好灯火。”
展临昭应了一声,高举起手中火烛。
无为道长看准了徐凤眠穴道,金针疾沉而下。
金针入穴,突见徐凤眠张嘴吁一口气,道:“冷死我了!”
无为道长拔出金针,道:“是了,那北天尊者练的寒毒气功,他身为寒气所侵,开两眼逐寒之药试试。”
孙不邪眼看徐凤眠突然启口说话,心中大喜,道:“这金针过穴之法不错,道长再试两针如何?”
无为道长道:“他身受寒毒,如若不能逐除寒气,就算让他清醒过来,也是无用。”
孙不邪道:“不知何处有还寒之药?”
无为道长道:“他受寒毒,和一般受寒之人不同,药量必得下重,贫道开好药方,叫人配上两服就是。”
孙不邪道:“好!你快开药方,老叫化去配药。”
无为道长道:“天色将明,稍候片刻再去如何?”
孙不邪冷冷说道:“人命关天,生死一发,这等大事,也是可以迟延的吗?”
无为道长苦笑一下,道:“老前辈的话虽不错,但贫道却不得不小心从事……”
孙不邪道:“开个药方,轻而易举,难道还要等待很久不成。”
无为道长无可奈何地道:“徐大侠内功,已到了寒暑难侵之境。但此刻却为阴寒所侵,那自非普通的寒气了,也不能用普通驱寒之药,贫道必得仔细琢磨一番,才能开出药方。”
孙不邪想了一想,暗道: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不再言语。
无为道长轻叹一声,道:“老前辈但请放心,以徐凤眠的内功,虽受北天尊者阴寒掌力所伤,但一时之间,却不致有性命之忧。”
孙不邪黯然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徐凤眠一人的生死,已不是他一人之事,而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不错,徐大侠的生死,关系着整个武林同道兴亡,而且我们武当派首当其冲,老前辈对徐大侠的生死,固然是关心的很,但贫道对徐凤眠的关心,只怕不在老前辈之下。”
孙不邪道:“老叫化对医学一道,是全无研究,徐凤眠的生死,全要凭仗道长了。”
无为道长道:“为徐大侠,为我们武当派,贫道都会尽我心力。”
说罢,凝目沉思,不再言语。
孙不邪缓步走到徐凤眠倒卧的木榻前面,低头望去,只见徐凤眠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不禁心头黯然,伸出手去,抓住徐凤眠的右手,只觉徐凤眠掌指一片冰冷,似乎全无半分生机,顿时觉着鼻孔一酸,流下来两滴老泪。
这当儿,突闻得轰然一声暴响,传了过来。
孙不邪心神一震,道:“哪来的暴响之声?”
展临昭道:“传警讯号。”
身子一侧,冲出房门。
转脸望去,只见无为道长仍然在凝目沉思,似乎正在用心思索着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对那暴响之声,充耳不闻。
只见展临昭急急奔到无为道长身侧,伸手推着无为道长,道:“师兄,传警讯号升起,恐已有强敌来了。”
无为道长一跃而起,道:“传警讯号?”
展临昭道:“不错,小弟适才登楼查看,见那传警火花,似乎起于湖畔,想是强敌已经渡湖了。”
无为道长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老前辈留此看护徐凤眠,贫道与展师弟回去瞧瞧。”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你同去,留下令师弟在此守护徐凤眠,万一是那北天尊者去而复返,老叫化当和他一决生死。”
无为道长道:“据贫道看法,那北天尊者受伤不轻,决不会去而复返,八成是花无欢的属下,追寻至此。”
他心中很急,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人已飘身离室。
展临昭拔步欲行,却被孙不邪伸手拦住,道:“小娃儿,你留这里好好看顾徐凤眠,老叫化和你师兄同去。”
展临昭道:“这个,这个……”
但闻无为道长说道:“孙老前辈武功,强你百倍,有他同行,纵遇强敌,亦可对付,你就留在这里吧!”
但闻话声逐渐远去,话说完,人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孙不邪纵身跃离室门,一点院中实地,人已跃上屋面,眨眼间消失不见。
展临昭轻轻叹息一声,随手关上房门,搬把椅子,坐在徐凤眠身旁。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突然徐凤眠梦呓般地叫道:“好冷啊!好冷啊!”
展临昭站起身子,拉起棉被,盖在徐凤眠的身上。
就在他动手替徐凤眠盖棉被的当儿,突然砰的一声大震,紧闭的木门,突然大开。
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烛影摇晃,灯光暗而复明。
展临昭迅快的转过身子,右手一抬,长剑出鞘,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挽宫髻,身着绿衣,胸绣红芍的美丽妇人,缓步进入室中。
展临昭道:“红芍夫人。”
红芍夫人冷冷说道:“不错。”
目光一掠徐凤眠接道:“他伤的如何?”
展临昭长剑一挥,洒出一片剑花,道:“他虽已无拒敌之能,但有我展某在此,谅你也不能加害于他。”
红芍夫人神色肃然,缓步向木榻前走去。
展临昭长剑推出,划起一道银虹,喝道:“站住,你要是再向前进一步,当心我剑下无情。”
红芍夫人淡然说道:“别激怒我……”
展临昭道:“激怒你又能怎样?”
红芍夫人道:“要你试试白线儿的威力。”
展临昭道:“白线儿?”
红芍夫人道:“天下最毒最奇的怪蛇,如生双翼,灵活无比,全身坚硬如铁,刀剑难伤。”
展临昭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红芍夫人道:“这不能试,没有一个人,能有第二次再试的机会……”
目光投注到徐凤眠的身上,接着道:“我不会害他,只过去瞧瞧他的伤势。”
展临昭冷冷说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红芍夫人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尺余长,半寸径的玉盘,扬手冷漠地说道:“你和我兄弟的交情如何?”
展临昭道:“谁是你的兄弟?”
红芍夫人道:“徐凤眠。”
展临昭回顾了徐凤眠一眼,道:“不算好,也不太坏。”
红芍夫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又收起玉盘,道:“我如让你死在白线儿毒日之下,我那兄弟醒来之后,心中定然不快。”
展临昭道:“这倒不用夫人多虑……”
红芍夫人接道:“我没有很多时间,你快说,除了咱们动手之外,还有什么法子,我可以过去看看我兄弟的伤势。”
展临昭道:“你如是真的无意下手加害于他,瞧瞧他的伤势无妨,不过……”
红芍夫人道:“不过什么?快些说呀!”
展临昭道:“为了防患未然,我要点你几处穴道,使你没有抗拒之能,如若你动手加害于他,我可出手阻止。”
红芍夫人冷冷说道:“好!你出手吧……”
双手交叉,闭目而立。
展临昭左手疾出,点了红芍夫人两处大穴,一侧身,道:“你可以行近木榻瞧他,但不得出手触及到他。”
红芍夫人冷冷的望了展临昭一眼,缓步行近木榻,星目神凝,盯注在徐凤眠脸上,瞧了一阵,道:“他伤的很重!”
展临昭道:“很重。”
红芍夫人道:“什么人伤了他?”
展临昭道:“北天尊者。”
红芍夫人道:“他独门玄冰掌力,除了他自制的解药之外,天下无解救之药……”
展临昭接道:“这倒不劳费心,敝师兄精通医道,自有祛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