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夕阳照残山,几度晓风拂明月。此刻天上无月,但室中有灯。
一灯如豆,徐凤眠正对着孤灯出神。
红芍夫人抱伤而去,状似无情却有情。
她依附花无欢,不肯离开百花山庄,是真的贪生怕死呢?还是为了要帮助徐凤眠?徐凤眠想了很久、很久,仍然不能肯定。
孙不邪缓步走了进来,道:“怎么,小兄弟,你一直没有坐息?”
徐凤眠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在想……”
紧随在孙不邪身后的无为道长接道:“徐大侠,可是在为那红芍夫人担心?”
徐凤眠道:“我受她的大多,却无法回报万一。”
无为道长道:“来日方长,以后咱们找机会报答她就是……”
无为道长回顾了孙不邪一眼,接道:“徐大侠完全没有休息,让他坐息一下再去吧。”
孙不邪叹了口气,道:“小兄弟,要你坐息一下,养养精神,你却在想心事,红芍夫人有什么好想的,她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真要死了,江湖上就少了一个祸害,何况她足智多谋,满身俱是毒物,想杀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不着再替她担心了。”
徐凤眠道:“我、我……”
孙不邪接道:“无为道长不放心留在山上的武当弟子,但又怕你大伤初愈,不宜过分劳累,让你休息一下,唉,想不到啊!你却在瞪着眼睛想心事。”
徐凤眠霍然站起,道:“对!应该去看看他们,小弟伤势已愈,精神好得很。”
无为道长道:“不用急在一时,徐大侠,还是坐息一阵再说吧!”
徐凤眠道:“不用了,此刻情势诡异,波谲多变,不能再有差错,咱们走吧!”
熄去灯火,当先走出房门。
仰首望天,晓色已现。
包东,包西,司马乾等,早已在室外等候。
无为道长放步而行,道:“贫道带路。”
徐凤眠紧随其后。
走到一处山崖之下,无为道长突然停下脚步,回顾了徐凤眠一眼,黯然说道:“也许咱们来晚了一步了。”
徐凤眠道:“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无为道长道:“他们若不是已撤离此地,可能早已有了意外之变。”
徐凤眠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如若这悬崖之下,还有武当弟子,纵然不来迎接他门的掌门人,亦该在悬崖之下,布有守望之人才是。
这时,孙不邪,闽滇二贾,司马乾等,都有着一种不寻常的感觉,觉出了情势有些不对。
无为道长加快脚步,奔向一座茅舍。
徐凤眠紧随在无为道长身后,暗自运功戒备。
他连番经历凶险,阅历大增,口虽不言,心知随同无为道长来此之人,大都是武当门下武功高强的人物,一派精锐,尽集于斯。
如有了什么惨变,武当所受的打击,实是非同小可。
忖思之间,已然奔近茅舍。
无为道长突然停了脚步,回顾了徐凤眠一眼,缓缓伸出左手,按在木门之上。
他虽力持镇静,但徐凤眠瞧出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这一扇木门,有着千钧以上之力,无为道长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推开这扇木门。
徐凤眠暗暗叹息一声,突然行进一步,守在无为道长的身侧。他心知无为道长此刻心情,沉重无比,反应不如平常迅快,这座茅舍中,可能横着武当门下弟子的尸体,也可能潜伏着强敌、是以守在无为道长身侧,以便能及时保护。
只听木门呀的开了,目光下,室中景物尽现。
一切都未在几人的预料之中,室中既无横陈尸体,亦无潜伏的强敌。
只见云阳子居中盘膝而坐,在他两侧,分坐着六个道袍背剑的武当弟子。
似乎七人都受了很重的内伤。正在盘坐调息。
徐凤眠早已掌心蓄劲,准备随时出手,但是室中既无大变,顿时放下心中一块重铅,长长吁一口气,散去蓄在掌心的内力。
无为道长轻叹一声,道:“师弟无恙吗?”
举步向屋中走去。
只见云阳子睁开双眼,望了无为道长和徐凤眠一眼,又闭上双眼,默然不言。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师弟内伤很重吗?”
缓步走了过去。
徐凤眠紧随无为道长身后,走入室中。
云阳子重又启开双眼,望了无为道长一眼,微微颔首。
无为道长道,“师弟伤在何处?快给为兄瞧瞧。”
急步奔向云阳子。
云阳子仍然是静坐不动,直到无为道长行到身侧时,突然一跃而起,并指如敦,点向无为道长的肋间大包穴。
无为道长正在感伤悲痛之际、做梦也未料到云阳子会向自己下手,微一怔神间,云阳子的指尖,己触及道袍。
突起意外,匆忙间一吸真气,向旁侧让去。
云阳子出手奇快,变招更是迅如电火,眼看无为道长避开大包要穴,立时一伸右腕,点向京门要穴。
无为道长虽然有着过人的武功,但在惊痛恍惚之中,毫无戒备之下,再也无法避开这迅如奔雷、变化莫测的突袭,竞被对方一指点中穴道,顿感半身麻木。
但他终究是一代掌门之才,武功成就极高,当下冷哼一声,反掌切出,击向云阳子右腕脉门。
就在云阳子突起施袭,攻向那无为道长的同时,分坐在云阳子两侧六个道人,也陡然一齐跃起,向徐凤眠扑去。
六人似乎早已分定攻袭的方位,十二只手掌,不约而同一齐递出,分攻向徐凤眠一十二处部位。
猝然惊变,祸起肘腋,徐凤眠亦是毫无戒备,眼看一片掌影,分由四面八方涌来,心知已难在一招之间,拒挡住四而八方的攻袭,当下双掌齐起,护住要穴,身子斜向一侧闪去。
只听砰砰两声,左肩、后背,各中一掌。
那道人发掌虽重,但因徐凤眠练习的玄门正宗内功,乾清罡气,已有小成,虽未来及运气护身,但他本能的反应,护注了中掌之处,伤而不重。
六个道人眼看徐凤眠中掌之后,竟然没有倒下,击中徐翔的两个道人,反觉手腕麻木,各自后退了一步,心中大是惊骇!
但闻左侧一个道人道:“拔剑,以六合剑阵围注他!”
语声甫落,室中剑光连闪,一片剑影,涌向徐凤眠。
徐凤眠身中两掌,受伤虽然不重,但因自己毫无防备,故被打得血气翻涌,一时间,竟无法还气反击。
直待六个道人拔出长剑,四面围来,徐凤眠才缓过一口气,大喝一声,疾发四掌,以挡四面来势,反腕拔出长剑,一招“云气弥空”,涌起一重剑气,护注身子。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的脆响,六柄攻向徐凤眠的长剑,尽被震荡开去。
六个道人,似乎亦知遇上了从所未遇的劲敌,长剑被徐凤眠震开之后,不再急进建功,发动六合剑阵,以佳妙绝沦的配合,把徐凤眠团团围困在六合剑阵之中。
徐凤眠心中怒火高涨,长剑出鞘,展开快攻,希望能先伤几人,以消心头之火,哪知对方六合剑阵,佳妙无比的配合,竟然把徐凤眠快速的剑势,给封了起来。
徐凤眠连攻十几剑,都给对方侧袭而至的长剑及时封架开去,才知被困于变化奇奥的剑阵之屯不敢再莽撞出手,剑势一变。
改采守势。
他昔年学艺三圣谷中,曾听恩师庄穆辰,谈论过剑阵的妙用,奇奥的剑阵,并非一加一成二的威力,而是每一方,都是有着组阵之人的全部力量,剑剑相困,一体连锁,合则相因相成,分则各具妙用。
六个人组成的六合剑阵,虽然已把徐凤眠生生困住,但徐凤眠得自庄穆辰所授奇奥的剑法,败持守势之后,有如光幕绕体,森严无比,任他六合剑阵威势惊人,也无法伤得徐凤眠分毫。
但无为道长却已被斗的险象环生,在云阳子一招快过一招的迫攻之下,显得手忙脚乱。
原来,他穴道受制,半身麻木不灵,运掌转动之间,力难从心,被那云阳子掌指并施的攻势,迫得难以兼顾,招招都在间不容发之中避过。
徐凤眠虽然瞧出那无为道长的危险处境,但自身被困于六合剑阵中难以突围而出,心中大为焦急,暗道:孙不邪等都是江湖经验丰富之人,怎的拖延这么久不来?忖思之间,突闻砰的一声大震,无为道长身躯摇了两摇,摔倒在地上。
云阳子右手疾伸,点了无为道长的穴道。
徐凤眠见势心中大急,暗道:孙不邪等久久不来,只怕亦被强敌所阻,看情形是无法等到他们来支援了。
心念转动,剑势随着一变,左掌右剑,全力施为。
他同时施出了庄穆辰、南逸公,两大奇人高手的绝艺,威势的凶猛,有如惊涛裂岸,洪流溃堤,整个的六合剑阵,部被他迫的团团乱转。
六合剑阵的威势,虽被徐凤眠的剑势压了下去,但徐凤眠一时之间,也无法破围而去。
只见那云阳子点了无为道长的穴道之后,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条丝带,竟把无为道长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徐凤眠眼看着无为道长被人捆起,却无法相救,一股怨恨之气,直冲而上,右手长剑连出三招绝学,洒了一片剑花,左手疾快无比的套上了一只蛟皮手套。
他默察情势,如若不用心机,不出奇兵,单凭武功,想闯出这六合剑阵,仍需一段很长时间的搏斗,必得设法,使出出人意外的手法,才可在一举间破了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