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惊恐而又困惑地看向楚小舟。
幽恨生缓缓走到楚小舟面前,继续道:“每一个上台的考生,答案中都有数之不尽的纰漏。唯有你的回答,连半点破绽都找不出。刚才你又死命维护白骨衣的名声,你还敢说,你不是他的同伙?”
“你!”楚小舟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另一个考生忽然站起来,冲着玄先敌作揖道:“首座大人,楚小舟嫌疑重大,再让她继续考试,极有可能威胁到大家的安全!还请镜鉴司先逮捕此人!”
大家一听,瞬间群情激奋,纷纷向玄先敌请命。
“逮捕楚小舟!”
“逮捕楚小舟!”
楚小舟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群陷入疯狂的人,感到天旋地转。而坐在她身后的玄老头和樊冰冰,仍然沉默不语,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幽恨生看向楚小舟,得意地笑了,低声道:“今天我看你是逃脱不了嫌疑了,不如你先在大牢里待着,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白骨衣抓进来见你!”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考生就跳了出来,指着楚小舟喊道:“说不定她就是白骨衣易容假扮的吧?!”
一时间应者云集。
楚小舟看向那个考生,还没来得及气愤,却意外想到了什么。
对啊,易容术。
楚小舟曾经问过白骨衣,他的易容术难道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那时他说,人皮面具最难做的部分,是气味。即使你再怎么遮盖,面具上都会残留一丝原材料自带的气味。不过好在,一般人即使凑近了闻,也不可能闻出来。
楚小舟闻过人皮面具的味道,并且永远也忘不了。
而这时她终于想起,在那个神秘人身上,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人皮面具的气味!
她之前太在意那个人的背影,导致她始终忽略了这个细节!
“难道神秘人真是余辜?!”楚小舟一个激灵,连忙冲进考生堆里,一个接一个地去闻他们的气味,一旁的镜卒见状,刚要上前阻拦,却被玄老头微微抬起的手掌阻止。
“你想耍什么花招?”幽恨生没看到玄老头的手势,第一个站出来质疑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楚小舟根本不理会众人,只想快点找出余辜,将心里堵塞至极的疑惑问个明白。
那些考生见了楚小舟就想跑,但无奈力气没她大,只能一个个地跟拎小鸡一样被她拉过去。
楚小舟闻了十来个考生的气味,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神秘人,这让她焦灼不已,就在这时,有一个身影正在悄然走出大殿,身形移动之间,被敏锐的楚小舟及时发现。
“不要走!”楚小舟连忙追了出去。
其他人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劲,还以为楚小舟故意演了一番戏,借机逃跑。幽恨生第一个不同意了,对一众考生高喝道:“还楞在这里干什么?想把白骨衣的同伙放跑吗?大家快追,抓回这女的肯定能够加官进爵。”
所有人本来也只是抱着好奇的心理在围观,闻听此言,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追着楚小舟冲了出去。
只有坐在高台上的玄老头和樊冰冰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对于考场里的突变也毫不为意。
“姓幽的小子倒是个人才,能够三言两语便鼓动大家为自己所用!”樊冰冰凑上前说道。
玄老头掌心摩梭着一把老脸,驱赶着困意:“口舌之才,只是末流而已!”
“那楚小舟呢?”
“一塌糊涂,不堪重用!”玄老头眼神里露出罕见的狠厉:“这场考核明显是针对她一个人的,从头到尾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你不觉得这一场考试,她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所以才没发觉这次考场的目的!”
“要做一名合格镜捕,就不该为琐事惑心,影响自己的判断。”
“那她现在追出去不会有事吧?毕竟她可是今年朱老雀重点提点的人。”
“你想没想过朱老雀为什么提点她?”
“想过,但是想到后来……我可是不敢想了。”樊冰冰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她的安全有什么好担心的,朱老雀出手,一向算无遗策。咱们俩等着看好戏吧。”
……
楚小舟一路追着那个身影出去,对方的速度却比她快很多,转瞬间走到一颗古树下,而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樊冰冰的马车。
那一刻,楚小舟如梦初醒。
她一直不敢肯定神秘人是余辜的原因,就是经历了流年冢事件后,余辜尝尽了没有白骨战甲的痛苦,所以他若决定进入险境,必定随身携带盔甲,但是考场安检森严,考生都是身无外物地来去,楚小舟因此就排除了神秘人是余辜的可能性。
可是现在,她彻底反应过来,余辜的战甲可以不随身携带,这考场间有个位置,是别人怎么都想不到的绝佳藏匿地。
樊冰冰的马车。
楚小舟直奔马车而去,神秘人果然在马车旁,正伸出双手靠近车厢底部。
咔咔两声。
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
旋即,轰的一声巨响,马车被炸得四分五裂。在漫天的碎屑当中,无数铠甲部件落了下来,将那个背对众人的身影武装起来。当他转过脸看向众人时,每一个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白骨衣!
魔盗白骨衣!
樊冰冰闻声从大殿赶来,结果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马车碎成了一地残渣,白骨衣站在那片烟尘当中意气风发。
那是他前天新买的马车。起先,樊冰冰不大舍得自己花钱买辆马车,但到市场逛了没多久,忽然发现有家店的马车出奇地优惠,还免费送马草。他实在没忍住就花钱买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能这么优惠了,原来这全都是白骨衣的计谋。
“真的是你?”楚小舟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骨衣,喃喃道。
“不然你以为谁在保护你?”白骨衣笑了笑,“没办法,还是被你发现了。现在想脱身,就只能这么做了。”
旋即,白骨衣看向一旁的幽恨生。结果他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咦,你不是要亲自抓我的吗?”白骨衣打量着有些发憷的幽恨生,好笑道。
就在白骨衣嘲弄幽恨生时,玄老头也走出了大殿,沉声道:“立即调集镜捕捉拿白骨衣,在场诸位考生,今日凡是能协助抓捕白骨衣,立头等功,直接录取入镜鉴司!”
众考生一听见这句话,忽然都一个激灵。
“看来是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们玩了。”白骨衣见势不妙,准备遁走。
他一个闪身想要冲出镜鉴司,身后的考生们却已经飞扑上来,白骨衣左右闪躲,但是扑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樊冰冰带队的镜捕也纷纷赶到。
眼看被死死包围,白骨衣哼笑一声,从手里飞洒出一片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就在众人讶异的时候,地上突然荆棘横生,围绕着白骨衣交错开来,把他和包围圈隔开。
“西域龙藤花?”楚小舟一眼认出,白骨衣洒出来的是龙藤花的种子。
她在《西域奇闻集》一书里读到过,这种植物的种子一见到阳光就会膨胀开来,长成无数荆棘。但也正因为见光就无限生长的原因,它很快就会因为膨胀而暴裂,彻底碎成粉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是种唬人的小玩意。
楚小舟心想,白骨衣用这种小聪明的东西可对付不了镜鉴司,虽然荆棘圈子可以暂时阻挡别人进攻,但是也把自己圈在了里面无法逃脱。
真是应了那句成语。
画地为牢。
荆棘愈发密集,几乎完全把白骨衣给遮挡住。众人犹豫着,迟迟不敢上前。就在考生们争论谁先上去一探究竟时,荆棘轰的一声炸得粉碎,把大家吓得不轻。
然而随后众人定睛一看,本应该在荆棘当中的白骨衣,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白骨衣人呢?”幽恨生惊骇道,随即和其他考生四处寻找白骨衣的下落。
“在那里呢。”樊冰冰提醒众人,声音里满含失落。
所有人顺着樊冰冰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发现白骨衣竟然站在镜鉴司的围墙之上!
“他……他是怎么把自己变过去的?”
“这不可能啊!”
然而站在高墙上的白骨衣骄傲地一笑,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后天子时,月圆之夜,我会亲自来镜鉴司取禁机令!”
说罢,他便翻身遁入一片夕阳的余晖之内。
禁机令?!
镜鉴司内顿时嘶声一片,那可是当年楚皇陛下亲自颁布的诏令。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白骨衣如今竟然狂妄至此。
“樊教头,要不要追!”这时一名镜捕回过神来,提醒大家道。
“风镜使都追丢过,咱们追有屁用!”
玄老头抢过话:“追啊,为什么不追,追不追得上另说,态度还是要有的!你们就把追击的声势弄大点,让白骨衣这家伙多跑一会儿!”
所有镜捕领了命,鱼贯而出,只剩下错失功劳的其他考试,抱憾地看着院外。
楚小舟看着白骨衣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在弓骑考试时吹口哨帮她教训魏公子是他,在生存考试中下水救自己的是他,在情报考试中用敲击声提示自己的还是他。
自己却把他称为仇人。
“等会儿,好像不对。”楚小舟想起了一件事,“在律法考试的时候,偷看我画秘图的那个也是他吗?”
想到这里,楚小舟一翻衣衫的衬层,发现秘图果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楚小舟大吃一惊,但旋即便反应过来。
唯一近过她身的,便是下水吻她的余辜。而那时候,楚小舟恰好失去了意识。
上一刻,楚小舟还在为余辜暗中保护她而感动。但到头来却发现,这个人还是骗了她。
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那份秘图!
“楚小舟,愣在这里发什么呆呢?白骨衣走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吧?”
幽恨生来参加考试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专心致志地对付楚小舟,现在看大家都去追白骨衣了,居然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白骨衣的同伙。
楚小舟白了他一眼,一亮拳头,幽恨生下意识地跳开一旁。
楚小舟弯腰向樊冰冰和玄老头行礼:
“我与白骨衣素有仇怨,绝不可能是白骨衣同伙,请两位大人明鉴。”
玄老头悠悠说道:“你考试之前,院长大人已有手鉴,小舟是院子自小培养的精锐,诸位考生切莫再错怪小舟姑娘了!”
“大人,此次我有信心捉拿白骨衣,请两位大人准许。”
“去吧!所有考生都去,我之前立功的许诺还在,你们放开手脚去捉拿吧!”
旋即,考生们炸开了锅,纷纷冲出镜鉴司,生怕肥肉被人抢走。
楚小舟冲出了镜鉴司,朝着白骨衣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而一直默默守在镜鉴司外的叶寒蝉,此时也闻声而动,寸步不离地跟在楚小舟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