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因为轻所以浮
作者:安徒生      更新:2020-04-07 09:00      字数:4139

“有人说我是快活王府的废物世子余辜,有人说我是银月百戏团百年一遇的大幻术师余十三,但其实……”

余辜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楚小舟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的厉害,她很期待他就是白骨衣,可是她也很害怕他就是白骨衣。

余辜接着说下去:“其实……我只是一个被美貌所累的平凡男子罢了。”

余辜说这些的时候居然也很认真,气氛也因为这句话异常尴尬起来。

“……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最掏心掏肺的赞赏么?”楚小舟真诚的问道。

余辜矜持的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不介意你用这种方式赞赏我一下。我也好感受感受!”

“呕……!”

楚小舟也不知道是因为木箱颠簸的缘故,还是真的被余辜恶心到了,转过身好一阵子干呕。

“妙极,妙极,这千言万语的马屁,化作一股秽气喷薄吐来,大快人心,果然是最掏心掏肺的赞赏……不过,你不该对我这么做的?”

“为什么?”楚小舟擦净。

“因为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喜欢你。”余辜盯着楚小舟的眼睛说。

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被一个笑的这么好看的男子紧紧盯着,又说着这么暧昧的话语,楚小舟好不容易生起的厌恶之情一下子削减干净。

暗箱在甬道里继续前行,机关的牵引力越来越小,似乎快要到了尽头。

一时两人无话,静静地听着机关的咔咔声和暗箱与地面的摩擦声,两人之间,隔着一盏葵花灯笼,闪烁着朦胧的荧光,楚小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余辜,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看的侧脸轮廓上蒙着一层净亮的光晕,这时光影闪烁,余辜似乎要抬起头来,楚小舟连忙转过头去,假装盯着自己的鞋子,心不在焉的找了一句话转移注意力:“你刚才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余辜有些迷茫的接过话。

“像个鸟人一样飘来飘去!”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飞的吗?”

余辜突然问了楚小舟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多重?”

“你问这个干嘛?”

“事关飞起来的秘密!不得不问!”

……不足四钧”

“一钧三十斤,四钧也就是……你居然有一百二十斤?……啧啧啧,怪不得!”余辜表情夸张的咂舌,表情说不出有多嫌弃。

“我重怎么了?那是我的事,要你管?”楚小舟有点心虚。

“你这么重,当然不明白我怎么飞起来的。我们幻术师,自小要练一门绝技,就是要学习油嘴滑舌,要多接触貌美的女子,此谓轻浮之术,而且越轻浮越好!”

楚小舟信以为真,好奇道:“为什么?”

余辜坏笑道:“轻浮轻浮,轻了才能浮嘛!都像你这么重,怎么浮起来,想来也只好练什么钻地功了,”

楚小舟觉出好像自己又要上当,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重的人要练钻地功?”

余辜再次坏笑道:“你这么重,摔一跤砸一个坑,练起钻地功时,省得挖掘,多是方便啊!”

楚小舟怒火瞬间被点燃,第二拳终于出手,这一拳虽然未尽全力,但是已经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楚小舟清楚的看到这一拳重重击到了余辜面部,然后她再踏足一步,转腰借力,拳势于枯竭处猛增,她要断绝余辜躲开的所有可能性,所以拳势不减,所及之处摧拉枯朽,余辜的身体被重重的击到箱壁上,暗箱应势碎裂开来,箱外一时光明大作,想是箱子已经出了黑暗的地下甬道,楚小舟一时无法适应强光,连忙用手遮住眉眼。这一刻,她突然为余辜生出了一丝担心,她有些后悔自己出手过重,但是很快的,她就因为有这种想法而后悔了。

因为她听到了身后一阵爽朗的笑声,能笑的这么爽朗的,也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余辜了。

她试着睁开眼,光线已经适应下来,她迅速观察了下四周,发现眼前看到的,一样比一样诧异。

首先她发现明明被她一拳打飞的余辜,变成了装满了干草的麻袋,而真正的余辜,正在她身后温和的笑着,习惯性的摸着鼻子,当然,是完好无损的鼻子。

然后她观察到这是一个特别大的地下空间,四周墙壁上镶着通明的灯火,各种制式奇特的机关按钮琳琅密布,即便是没有什么见识的楚小舟,也知道这些都是天楚帝国明令限止的违禁机关。

最让她吃惊的是,操纵暗箱牵引机关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背着兔子布偶的彩衣少女,另一个沉默的立在远处,楚小舟只看了一眼他的身影,脸就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他就是那个青衣江上那个好看到近乎妖孽的黑衣琴师步足惜。

此刻两人也回头吃惊的看着破箱而出的楚小舟,手头的工作都停止了。

“骨头哥,这是个什么情况?”噼里啪啦问余辜时,叫的是余辜的绰号“骨头哥”,有人说这个绰号是因为他又瘦又高,像一截狗都不啃的烂骨头。又有人说余辜太硬气,宁折不弯,像刚骨铮铮的骨头。总之这个绰号的真实原因没有人知道了,而知道这个绰号的人本身又很少,能有资格叫出口的更是少之又少。

偏偏噼里啪啦和步足惜都有这个资格。

“你看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喽!”余辜饶有兴致的回答。

“木头,你能看出来骨头哥卖的什么药么?”噼里啪啦看向黑衣琴师。

步足惜点点头,问余辜道:“她难道就是楚小舟?”

余辜也点点头:“恐怕她就是楚小舟。”

噼里啪啦脸色都变了:“哪个楚小舟?小竹村那个楚小舟?”

步足惜补充到:“就是镜鉴司百年来第一次要招录的女镜捕------楚小舟。”

余辜说:“你们说的楚小舟,还不是我想要的楚小舟。我想要的楚小舟,是那个出拳破千竹,神记世无双的楚小舟。”

这句话两人倒是没有听过,所以及时问了出来。

噼里啪啦问:“出拳破千竹是指?”

余辜解释道:“她曾经醉酒后出过一拳,这一拳将蜀西的雪竹海砸出了一条百米长的小径,共折毁雪竹一千。”

噼里啪啦又问:“你说的破千竹那个楚小舟,难道真没用任何机关,仅仅靠着纯粹的人力?”

余辜说道:“最后一代的偃师曾经说过一句话,人体自身才是第一次序的机关术。禁机令实行这么多年以来,起到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很多人不再盲目依赖机关术,重新重视激发人体的潜力。不得不说,楚小舟激发出来的潜力,很是惊人!”

步足惜接着问到:“那神记世无双呢?”

余辜对他解释说:“据说这个姑娘,从小得了一种罕见的病,叫神记症,凡是经历过的事,无论大事小事,每一个细节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永不再忘。”

步足惜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太好了,岂不是能帮我们很大的忙?”

噼里啪啦说:“什么事都不会遗忘,那不是能记得每一件开心的事,太好了!”

余辜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不能遗忘的人,是很可悲的!”

步足惜和噼里啪啦因为余辜的话,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良久之后,他们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了一丝同情。

三个人这样你来我往的讨论这么久,完全没顾及讨论的对象就在他们旁边。

楚小舟咳嗽了一下,举手示意,说道:“诸位,你们说的那个楚小舟,难道是我?”

三个人同时点点头。余辜说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楚小舟说:“可是我的拳连你都打不到!”

余辜笑了:“这个你不必在意,世上能打到我的,本来就没几个!你已经很厉害了。”

楚小舟被自己吓住了:“想不到,我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

余辜说:“还有一件事你也想不到!”

楚小舟问:“什么事?”

余辜拿出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和镜鉴司朱门首座朱老雀桌上的一模一样。

楚小舟问:“这是什么?”

余辜说:“白骨衣你知道吗?”

楚小舟脸色一变:“你终于肯承认你是白骨衣啦?”

“谁?我?我是白骨衣?……哈哈哈!你疯啦?这么乱猜我告你诽谤啊!”

余辜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还趁机给了噼里啪啦和步足惜一人一个打掩护的眼神。

两个战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步足惜清了清嗓子,刚要说,噼里啪啦抢先说道:“嫂子你好聪明啊,他就是白骨衣!”

余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阻止噼里啪啦道:“小朋友不要乱说话,来叔叔这里吃糖……我就说这样严肃的场合,必须要成熟稳重的人出马,木头,你来告诉她!”

步足惜再次清了清嗓子,不负众望的说:“他不是白骨衣。”

余辜松了一口气。

步足惜又默默地把话说完:“……还有谁是呢?”

步足惜说完怕楚小舟不信,一抬手,身旁竖立的棺材啪的打开,露出白骨衣的那套白色银甲战衣。

余辜有些哭笑不得,尴尬的问道:“如果我真的是白骨衣,你会怎么样?"

楚小舟立马想到了什么:“那你放心,就算你是白骨衣,我也不会抓你,我又打不过你……虽然镜鉴司破格给了我当捕快的机会,但永远别指望我抓你们这种极度危险的坏人,我来考试镜捕,就是为了混个编制,到时候回我的小竹村,拿着镜鉴司的威名大摇大摆作威作福,再不受人欺负,我偶尔还能欺负欺负别人,多爽,至于这些人民安全,国家大事千万别连累我!”

余辜摇摇头,说:“你还是先看看这张名单吧,这是抓捕白骨衣的嫌疑令,没人让你去抓白骨衣,而是镜鉴司怀疑,你就是白骨衣!”

楚小舟瞪大了双眼:“什么?我是白骨衣?”

余辜说:“从名单上来看,你的嫌疑比我大的多。”

楚小舟根本不知道,从踏入哀郢城第一步开始,自己就上了镜鉴司的嫌疑名单,这个以明察秋毫著称的帝国特务机构,在得到白骨衣留给器武库的信札后,迅速筛选出了一份嫌疑人名单。

名单上只有七个人,按照嫌疑程度来排,楚小舟居然排第一。

从某方面看,她嫌疑都很小,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乡巴佬,一个貌不惊人的村姑,一个胸无大志一无是处的小百姓,怎么可能跟名满天下的白骨衣联系上?

但从某方面看,她的嫌疑又很大,骑着世所罕见的浮夸熊猫,扛着耀眼的葵花灯笼,好像生怕不引人瞩目一样,这完全合上了白骨衣爱炫耀的性格特征。

但朱老雀身为镜鉴司主管情报的朱门首座,之所以怀疑楚小舟,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而是因为他审看城门司的记录时,看到了毫不起眼的一句话。

记录上口音一目写着:“操京音,与京人无异。”

要知道西蜀语与楚京语完全不是同一个语系,民间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蜀人说京话”的俗语。一个从小在西蜀雅安郡长大的姑娘,居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京音,这事就透着蹊跷了。

楚小舟不可置信的接过名单,仔细看了起来,果然抬头写着,白骨衣甲级嫌疑者,雅安郡楚小舟。

她接着往下一看,又是一愣,第二名的位置上明确写着,白骨衣乙级嫌疑,快活王世子,余辜。

楚小舟看着一脸无辜的余辜,有些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