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羽四肢被细密的银丝绞缠,本已完全在步足惜控制之中,可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的手脚袖袍忽然膨胀,韧性很好的银丝也随之膨胀,涨到极致处,风不羽的袖袍又忽然缩陷,银丝也随之越勒越紧,眼看已经深到了肢体骨头能够承受的极限,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无数羽毛炸裂纷飞,风不羽的四肢居然脱离出银丝的控制。
“羽遁术!”步足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羽遁术。
羽遁术失落已久,原本属于幻术中的逃脱术,用肌肉将有限的空间撑大再缩小,再用羽毛缓冲银丝的弹性,最后利用肌肉收缩瞬间形成的缝隙,迅速抽身离开。因为羽遁术要求对肌肉的控制力极强,要精细入微,在丝毫之间施展出腾挪之力,所以需要大量枯燥乏味的训练,自大练武时代开启后,所有人都你追我赶地研习晋升武学境界,很难想象居然有人去关注这么旁枝末节的武学。
紧接着雨初歇的反击更是让他吃惊。
雨出歇的反击并不算快,只不过是调转里手里的弓,轻轻扣动了弓眉处的机括,手中的骤雨弓突然折叠收缩,然后弓背上下露出密密麻麻的气孔,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铺天盖地射出。
这就是藏在骤雨弓里的最强杀招,骤雨梨花针。
红叶阁十大名器榜中,骤雨弓根本榜上无名,而藏在弓内的骤雨梨花针却排行第十,并且是十大名器中唯一入选的暗器。
由此可想而知,骤雨梨花针是一件多么可怕的暗器。
这些银针差点结果了噼里啪啦的性命,幸好歩足惜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大部分的银针,剩余的银针四下散射,无数芦苇应声折断,齐刷刷削出一片扇形空区,夜色下的蒹葭湖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歩足惜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低垂着头倒了下去,他在倒下的同时紧紧抱住噼里啪啦。
“木头哥!”
噼里啪啦不敢相信地扶住歩足惜,这个向来从无败绩的骄傲男人,怎么能甘心败在一件暗器之下呢?她惊慌地摇晃着他喊道:““木头哥,你不能死啊木头哥!”
歩足惜似乎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雨初歇缓缓站起身子,无限悲伤地看着两个人,就如看着两只必死无疑的困兽。
“你们俩个已经无处可去了,束手就擒吧!”
雨初歇出声劝降,还没等她说完,步足惜突然抱紧噼里啪啦,嘴角挑起邪魅的微笑。
“就是现在,跑!”
他一把牵着噼里啪啦朝着蒹葭湖奔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远远超过了雨初歇的反应速度。
如果还有再多一支箭,雨初歇一定能把他们拦下来,可是她的箭已经射完了,只剩一张废弓虚张。
可她还是张起了空弓。
“风不羽!弓跃!”
像许多次执行任务时互相配合那样,她冷静地呼唤搭档的名字。
如果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够留下步足惜,那一定是风不羽。
雨初歇高举弓身,像射箭一样拉开弓弦,风不羽一脚踏在弓弦上蓄力,砰的一声,风不羽整个人如箭矢一般射了出去,瞬间便飞到步足惜和噼里啪啦的头顶。
歩足惜和噼里啪啦已经奔至岸边,两人手牵手跃至半空,眼看就要落入湖中逃脱。
风不羽从半空中掷下一个镂空的球形金属,这是镜鉴司青门机枢组最新研制的天罗球,里边机括扭转爆裂,一股用铁蛛丝制成的地网绽开,铺天盖地罩住两人,网尾末端的青铜坠子互相纠结在一起,缠绑住两人的身体。
想两条入网的鱼一样,扑通一声巨响,步足惜和噼里啪啦双双跌入湖里。
风不羽落到岸边,和雨初歇合力拽住地网,将两个逃犯拉回岸上,可能是突然呛水的缘故,两个逃犯已经昏迷不醒了。
“我倒要看看你俩究竟是谁?”
雨初歇好奇地揭开了步足惜脸上的黑金面具,却发现这人相貌极其普通,似乎就是京城常见的纨绔子弟。
“这长相也太平凡了。不知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个美人儿?”
噼里啪啦伏在地上,看不到面目,雨初歇伸手扳开她的身体,一下子被吓得蹲坐在地,花容失色。
这个姑娘的脸已经嘴歪眼斜,皱成了一团浆糊。
“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这姑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红颜白骨,教人好生悲凉啊!”
“遇事要慢,等弄清楚了再感伤也来得及,否则会遭人轻笑的。”
风不羽从噼里啪啦脸上将脸皮揭下,说道:“你看,不过一张人皮面具而已!”
“哇!”雨初歇再次大呼小叫起来。
“你又怎么了?”风不羽有些不耐烦了。
“这姑娘是个……男的!”
风不羽仔细一看,人皮面具之下,果真是一张男人的脸。
“这是……魏什么!”
“哈?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我是说,这个人名字叫魏什么,京都府尹魏枕河的亲儿子。……还有这个琴师,我想起来了,他是军部朱太尉的亲儿子朱有重!”
“我们好像发现了一件会惹麻烦的大事?”
“是啊,不过不是我们惹麻烦,是京城有些权贵老爷们惹上我们镜鉴司的麻烦。……白骨衣敢横行无阻,背后居然有这么深的势力!而咱们拼上性命捉拿白骨衣,居然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在贼喊捉贼。”
雨初歇撇撇嘴,感伤道:“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候家。依照陛下对诸位权贵的恩宠仰仗,怕只怕没等坐实他俩的罪责,我们就要放人!”
风不羽傲然转身,说道:“长夜无火,焚我为炬!”
雨初歇神色一凛,接道:“明镜昭昭,浩气长存!”
风不羽淡然说道:“犯了什么罪,要伏什么法,不归咱俩的权责,但是犯罪伏法是天经地义的,谁若依仗权势干涉我亲手抓的犯人,我风不羽第一个不准!”
“那我就是第二个!”
……
蒹葭湖底,两个只穿着贴身衣物的身影游进一条隐秘的水道,那里有早就预备好的气囊,两人在水底换足了气,换上贴身的鲨鱼皮靠,继续往前游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一片大亮,两人爬出水面,来到湖底的一个隐密岩洞里。
这岩洞狭小,只有水底一处入口,出口处是一条铺设青铜槽轨的甬道,两人爬上槽轨上停放的一辆铜皮箱车,车底铺了软和的棉褥,两人精疲力尽地扣动了机括,精密的弹射装备将箱车推入甬道,朝着黑暗深处疾驰而去。
黑暗中,两个大难不死的黑影突然产生一阵阵后怕,又同时笑出声来。
“木头哥,那些骤雨梨花针没伤害到你吧?”噼里啪啦问道。
“完全没防备啊,差一点就挂了,幸好我的琴傀儡是利用磁力操作的,那些银针全被琴身给吸住了。”
“这暗器真厉害!是吧?”
“我懂你意思了,放心,我回去好好研究下这些针,下次任务前,把这个暗器加到你的天诛臂上。”
“哈哈哈还是你懂我……你说咱们任务算完成了吗?”
“什么叫算完成,我们可是完美完成!”
“也不知道骨头哥那边怎么样?”
“咱们这个团长吧,笨是笨了点,可每次都能凑凑合合地把任务完成。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真想早点凑齐两颗昆仑泪,看看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你怎么又睡了,你就一点不感兴趣吗?”
步足惜在黑暗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连活着都觉得无趣,何况是别人的秘密!”
噼里啪啦吐吐舌头,也在黑暗中默默握紧拳头,心中暗想道:“骨头哥,最后一步了,可全都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