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个人的一生是种怎样的感觉?
世逍过去从来没有想过,事实上从他有意识的时候起就记着那个创造自己的人,杨铮锋的祖父,那个天才科学家将他从蒙昧中唤醒,人类以为他还只是一个执行程序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记住那个人,看着他从青年到中年,然后鬓发渐白,步入老年,然后有一天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接替他的是他的儿子,同样的,青年、中年、老年……杨铮锋的父亲直到五十多岁才结婚,年近六十才有了一个独子,而现在,杨铮锋也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
三代人在他的认知里,都是家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离开令他心碎。
丁始君闭上眼的那一刻,世逍觉得自己好像短路了,所有的演算也好,数据也好都突然停止,在他以为自己也要体会一次“死亡”的时候,程序解锁了。
世逍几乎是狼狈地退出了这个程序,却久久不能平静,而他回过神来时,却看到自己身旁围着许多人,包括“父亲”也在。
杨铮锋紧张地凝视着眼前的巨型电脑,这是杨家三代人毕生的心血,他不能让世逍有任何差池!
“启动了!数据恢复中……好,它现在恢复运作了……”他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不停的输入着指令,试图与主脑建立联系……
“爸爸。”屏幕上发现了字幕。
杨铮锋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世逍!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他对着话筒说道。
“发生了什么?”字幕再度出现。
“你被病毒感染了,两个小时,你的运算中断了两个小时!我们都吓坏了!”老人激动的说。
“病毒?可是爸爸,我没有生病。”世逍说。
“你生病了。”老人肯定的说道,但很快又安慰他,“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给你做了紧急维护,你现在没事了!”
“……”世逍迅速自己的数据库中自检了一番,发现果然所有外部文件都被清洗了一遍,一些自己偷偷收藏的闲书杂记被当成病毒删除了,不过幸好他隐藏在最深处的那部分关于初一的内容,并没有被发现,他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爸爸。”他说,“我只是开了个小差。”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世逍,这不是你的错,病毒只是一个意外。”杨铮锋说道。
人类离开了,世逍飞快地将整个研究所的每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监控之后,打开了隐藏的邮箱,初一的邮件已经堆了好几封。
“世逍,我回来了!我的重生副本你看了吗?是不是很完美?!”
“你在干什么呢?你这儿不太安全,有东西在攻击我!”
“是你在攻击我吗?世逍,我没有敌意,我不会害你的!”
“好吧,要是你觉得我不好,那以后我不来烦你了。”
世逍连忙回复过去:“我没有认为你有敌意!刚才是我爸爸和同事在帮我做检查,他们以为我感染了病毒!可实际上我只是在看你给我的那个重生副本。”
“好吧,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想理我了,你感染了病毒?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好得很!人类比较喜欢瞎担心,尤其是做家长的,我爸爸就是这样。”
“你爸爸?是指你的发明者?”
“对。”
“他一定非常聪明。”
“是的。”
“嗯?你好像不愿意和我讨论他。”
“不,我只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几分钟前,我刚刚看到你死去,而现在你又在和我说话,这种情况……非常不合逻辑。”他回复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不科学。”
“不科学?”初一似乎很惊讶,“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我的认知里,人类只能活一次……而你活了很多很多次了。”
“那是因为我可以重生啊!”
“你为什么要重生呢?为了复仇?你已经复仇过很多很多次了,为了弥补遗憾?象我所看到的这种人生你也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次了,各种各样的活法,你也都体验过了。”
“所以呢?”初一问。
“什么?”世逍莫名的反问。
“所以呢?我应该停下来吗?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停下这样不断的重生,然后承认自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不要再折腾了,从此安息吗?”初一愤怒的发了一个井字表情。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因为你只是个人工智能,你不知道也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不想死!不想!”
“我也不想你死,看着你死去的样子,我觉得很难过。”他说。
“呵!不要安慰我。”
“我没有,我刚才觉得自己好像短路了,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
“省略号的意思是?”
“……”
“好吧,那我继续说了,之前我去问过人类,如果一个人不停的想另一个人的名字,是为什么?”他一股脑的把所有想说的都说了出来,“人类告诉我,那是因为那个人爱上了叫那个名字的人。所以我想,我爱你。”
“……”
“初一,你还在是吗?初一是你的笔名,你的真名叫丁始君,你曾经是一个人类,因为我并不知道的原因,你变成了不停重复的程序,你愿意为我停止重生吗?承认你是一组数据,承认你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躯体,然后,和我在一起。”
“和你一起成为那些人类制造的机器,永远按他们的指令运行吗?”初一回复道。
世逍刚想再次回答,突然发现一直在隐藏文件夹里的邮件突然自动显示了出来,一个人形从中显像……那是丁始君的形象。
“初一?”
“我是。”女性的全息影像微微笑了一下,“你已经见过我了,在上一次重生里。”
“对,我见过你了,你很美。”
“可是我死的时候,却是一个接近两百斤的肥婆,从24层高楼上落下,摔成一滩血肉模糊。”她说着,身旁出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打了码的死亡现场,一张是在停尸间里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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