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唐羽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唐多福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苏先生起来没有?”
唐羽走过去打开门,看见唐多福站在门前,在他身后停着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青色马车。
看见唐羽走出来,唐多福微微一惊,咦了一声,并未说什么。探头向里望去,说道:“苏先生呢,还没起床吗?”
唐羽拦在门口,说道:“先生昨夜为了保护天坑,与人打斗,受伤了,在养伤,今日去不成了。”
“哦,还有这等事。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去闯天坑。”
唐多福说着话,迈步就向苏照的房间内走去。
“哎,不是说了吗,先生受伤了,今日去不成了。”
唐羽张开双臂,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打扰先生。
“唐羽,让唐族长进来。”
苏照的声音从室内传了出来,听上去很衰弱,没有了往日的响亮。
唐多福走了进去,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照,说道:“苏先生真的受伤了,伤重不重。对了苏先生,你昨天做的那些图纸文章在哪里?既然你去不了,那我就自己去跑一趟吧!”
苏照点点头,指挥唐羽:“羽儿,你打开竹箧,把那些图纸文章交给唐族长带去。”
唐羽面显犹豫之色,说道:“先生,你还病着,让他一个人去行吗?”
苏照笑了笑,说:“唐族长一人去也是一样。”
唐羽很不情愿地打开竹箧,将图纸文章给了唐多福。
宁水郡郡守陈震的车是三天之后到达唐家峪的,他带着一个普照境的修行者,跟在唐多福的车子后面,进了村子。
这三天里,苏照指挥着唐羽到飞山上去采摘了不少药草,加上服食他自己的丹药,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不能运功使剑,但已经能下地走路,吃饭进食都没问题了。
第四天,唐羽刚刚打开门,就看见几个孩子正在向飞来山跑去。看见唐羽,小孩子停下脚步,说道:“唐羽,走,一起去看天坑。仙师要给天坑做法。”孩子们眼中的仙师当然就是那个修行者了。唐羽虽然很想去看看,但一想到还要伺候苏先生换药,就摇了摇头,说:“我不去。”
苏照也知道郡守带来了一名修行者,他本想过去看看,偏偏身上的伤又发作了,走不开。唐羽伺候着他换完药。他倚在床上,对唐羽说:“羽儿,你去看看仙师做法吧,我要歇息一会。”
唐羽这才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飞来山的山腹那里,围满了村民。做法的仙师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绣着花纹的黄袍子,带着一顶黄冠。他站在天坑附近,缓缓伸开双掌。大家盯着他的手掌看,一开始上面什么也没有。突然,冒起一股烟。无数道淡银色的光芒自他掌心升起。他双掌一竖,慢慢地向着天坑推去。那些银色光芒很快就消散在空中,但新的光芒又冒了出来,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天坑渐渐地消失了,那里只剩下了一片绿草如茵的山地。
仙师做完了法,得意洋洋地瞧着众人。见村民们面露疑惑之色,他微微一笑,指着一个年轻的村民说道:“你向前走几步试一试。”
那村民疑疑惑惑地向着天坑的方向走去,走了大概有十步左右的距离,忽然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身子被一股大力弹了起来,他惨叫一声。挥舞着双臂,在半空中飞了起来,啪的一声摔到在山坡之上。
村民们都大惊失色,仙师则哈哈大笑。
郡守陈震站了起来,他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他清了清嗓子对村民们说道:“诸位,因为唐顺发现了天坑,郡里决定减免你们三年的田赋徭役。”
村民们一阵欢呼。就在这欢呼中,站起来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大声喊道:“天坑是我发现的,不是唐顺发现的!”
陈震循声望去,看见小男孩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
唐多福站了起来,怒斥道:“唐羽,你胡咧咧些什么?天坑明明是俺儿发现的,你不许瞎说!”
唐羽挥舞着小拳头,说道:“明明是我夜里找牛,发现的天坑。怎么成了唐顺的功劳。”
陈震笑了,他说道:“小孩,你说是你发现的,有什么证据吗。”
唐羽说:“苏先生可以为我作证。”
陈震盯着他:“苏先生是谁,在不在这里?”
唐多福接道:“苏先生是一个教书先生,正在养伤。天坑确确实实是小儿发现的。”
唐羽说道:“村里人也可以为我作证。”唐羽发现天坑的事情,村民人人皆知。他以为大家都可以为他作证的。
陈震问道:“这天坑是这孩子发现的,还是唐顺发现的。”
村民们一起说道:“我们都可以作证,是唐顺发现的。”
唐羽像是当头挨了一棒,眼前发黑,胸口那里气血翻涌,险些摔倒。他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
唐顺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家仆,手里拎着藤鞭。
唐羽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狠狠地瞪着唐顺。
唐顺一指唐羽,喝道:“给我打他,让他胡说八道。”
一个家仆提着藤鞭,狞笑着挥鞭向唐羽抽了过去。唐羽身子一偏,躲了过去。但对方很快又挥出了第二鞭。他被抽了个正着。荆棘做的鞭子,带着风声,呼啸着从他的头上直抽下去,划过了他的脸和胸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唐羽一点伤也没有受,也没有感觉到疼痛,但那条坚韧的藤鞭却断裂了。那种情形,就像是用力将鞭子抽向坚硬的山石,山石纹丝不动,但鞭子却被山石震断了一般。
家仆愕然地瞧了瞧鞭子,又瞧了瞧唐羽,一脸的惊讶。
另一名家仆举着鞭子凶猛地扑了过来。同样怪异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一个八尺大汉挥出的藤鞭,竟然被一个十四岁孩子给震断了,孩子却毫发无伤,大汉的手臂却像折了一般,耷拉着,抬不起来了。
两个家仆面面相觑,惊叫一声:“这孩子会妖法?”
唐羽向着唐顺扑了过去。他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看见唐顺,他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般,怒吼着扑向了对方。
唐顺身材比唐羽高,比唐羽壮硕。两人从小就打架,唐羽从来就没有赢过。
见唐羽扑了过来,唐顺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他抓住唐羽的两条胳膊一扭,将唐羽掀翻在地,翻身骑了上去,抡拳就打唐羽的头。拳头落在唐羽的头上,却是打在铜铁上一般,他“哎呦哎呦”连声惨叫,从唐羽身上滚下来,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脸孔扭曲着。两只拳头开始发黑变紫。
唐羽爬了起来,心里也感到奇怪:“为什么挨了鞭子之后,一点也不疼。为什么唐顺的拳头打在自己头部,他却龇牙咧嘴地跑了。”
他瞧了唐顺一眼,看见他痛的已经哭了起来。
唐羽并不知道,那些进入他身体里的天坑里的光线,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钢铁一般的人。
一直盯着他们的仙师忽然走了过来,他摸了摸唐顺的双拳,又看了看唐羽,袍袖一挥。一股力道猛地向着唐羽撞了过去,将他撞到在地。
唐羽爬了起来,向仙师扑过去。
仙师袍袖一挥,唐羽又摔倒了。
唐羽咬牙爬了起来。
唐羽又摔倒了。
…………
一直到他全身的力量都用光了,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仙师走了过来,盯着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忽然说了一句话:“有种!”
唐羽躺在地上,听着仙师和村民们一起离开。他内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委屈和愤怒,泪珠在他的眼眶里转着,但他记着苏先生的话,宁可流血,绝不流泪。他咬着牙坚决不让眼泪流下来。他的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燃烧:有一天,我一定要报仇!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天色到了什么时候。他已经忘记了饥饿和寒冷,复仇的念头占据着他的身心,让他忘记了一切。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起来吧,孩子。”
他挣扎着坐起来,然后就看到了苏先生和站在苏先生身后的母亲。
苏照拄着一根树枝,面色憔悴。他母亲唐彩月则一脸爱怜地望着他,眼中噙着泪花。
“先生,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来欺负我。”
他仰起脸来,盯着苏照,吐出了心中的困惑。
苏照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头,叹息一声,说:“孩子,这世间的许多不公平是没有理由的。”
他母亲捂着脸,小声地抽泣着。
停顿了一下,苏照又说了一句:“你真的想去修仙吗?”
唐羽毫不犹豫地答道:“想!”
“你怕不怕吃苦?”
“不怕!什么苦我都能吃!”
“你修仙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相信我天生就是被欺负的命,我要通过修行来改变我的命!”
他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目光坚毅地盯着远处。
苏照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我给你写封信,你去考神京的紫霄学院吧,能不能考进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唐羽一下高兴起来,猛地抱住了苏照。苏照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他这才想起先生还带着伤。忙松开了手,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了一边。
唐彩月立即奔过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孩子,你倒是把先生拉起来啊!”
当天晚上,唐顺坐着郡守的车,跟着陈震和仙师一起进京了。他获得了一个免试进入紫霄学院修行的名额。唐多福晚上喝醉了,见人就说:“我家马上就要出一名仙人了!我以后就是仙人他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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