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阿善刚一回屋，便见钟离、钟阿富二人早已等在门外。

这两家都是拿出了大头的，钟离家拿出了五十多两，钟阿富家却是拿出了百余两，皆等着钟阿善将银子要回来，指着大用。

钟阿善见着两人，立即唉声叹气的往屋里走去。

钟离钟阿富交换了记眼神，跟着走了进去。

不多时，屋子里便传出了一道勃然大怒：“荒唐、可笑！他卢县令出了啥人力、物力要忒多银子，左右不过是来捡了次便宜，他就派恁几个虾兵蟹将能顶啥用，索性马匪早让狼群给啃死咬伤，否则也只是枉送人命！朝廷不抚慰我等农户，反倒趁机贪着咱庄子原先的银子，岂不是太可笑了吗？咱的朝廷何时成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狗县令，哪里配当得了青天父母官。”

“你可小声一些！”钟阿善拍着四弟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好生说话，便又冲臭着一张脸的钟离道，“钟离老弟，这回的事儿是哥哥我办得不利，我当这里正三年也算是到头了，明日我便招集大伙，退了这里正之位，当年若不是我胜在钟家在这村子上族人众多，以你的能耐，定是这里正的不二人选。”

“不不不！”钟离摆手，叹口气道，“这卢县令为人，十里八乡无人不知，阿善兄那日在马匪来临时能替杨家出头，弟弟对你便是打心底里的服，要不回那银子便罢，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老弟留步，还有这一两银……”

不待钟阿善将话说完，钟离却已步伐快的不见踪影。

当时傍晚，每家每户的男人齐聚祠堂，钟阿善让人将一户一两的抚慰银分发了下去，发到王二麻子手中时，王二麻子已经乐得笑茬了气儿。

“哈哈哈，哈哈哈，这马匪来的那日，老子全家只拿出了五十个铜板，现下卢县令竟赏下了一两白银抚慰金，真是青天大老爷哪，青天大老爷哪！”王二麻子跪在地上，朝着山河镇方向大肆的磕起了响头。

磕得几个吃了闷亏的青壮年抡起了拳头，气极的冲上前大展了一翻拳脚。

“哎唷哎唷，里正阿伯救命，救命呐！”王二麻子触不及防的护着头脸，手里的一两银子护得死死的。

钟阿善手负着背后，款步走了出去，仿佛未曾听到王二麻子的叫唤，也未曾瞅见当着祖宗牌位进行的一顿胖揍。

……

钟阿善离开祠堂，不知不觉走到了阿九和阿离的荒地。

阿九同阿离正荒地里浇着水，两人脸上皆是你追我逐的欢乐笑意。

钟阿善在篱笆外站立了许久都未曾被二人发现，只得轻咳一声，这才唤起了阿九的注意。

阿九瞧见里正伯伯出现，颇觉得有些意外，立即放下勺子迎上前去：“里正伯伯，今日怎的有空来荒地走走，快坐，阿九给你倒杯水！”

钟阿善也不客气，抬步推开篱笆门便走了进去，随意起了个话头问道：“我让秋水来通知祠堂领银子，你怎的没去？”

阿九憨憨一笑：“里正伯伯即已说明了一户一两，便是早些去迟些去都是一两，阿九便想着先将这水浇完再去，免得在那儿等着荒废了时辰！”

“你倒想得明白！”钟阿善叹了口气，就着一旁的石块便坐了下来。

“呃，里正伯伯，这石头刚被阿离淘气泼了脏水，我给你擦擦再坐！”里正是秀才出身，进出都穿着长褂子，一副斯文书生模样，干净整洁的模样，阿九颇有些不好意思。

钟阿善此刻却并未有那样多的讲究，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无防！”

阿九见钟阿善没有旁的话说，便继续到荒地去浇水，阿离的动作快，总是能快她三倍的速度，不一会儿便浇好了。

阿九便忙着开始做饭食，又吩咐阿离拾些柴回来。

看在钟阿善眼中，便是两个小娃子热火朝天的过着日子，即使这日子是累的，吃的是素的，也阻止不住他们脸上的笑意。

“里正伯伯，一同吃些饭食吧！”

阿九做好之后，让阿离搬出了四方桌，坐在院子里吃。

眼下已近夏日，屋外有风有月，倒比在屋子里待着更舒坦一些，钟阿善便也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

“这酒是上回钟三婶家拿的！”

阿九正打算给钟阿善倒上，钟阿善却抬手推阻：“午食与苏班头吃了太多的酒，眼下便不吃了。”

阿九也不再客套，便收了起来。

钟阿善瞧着这桌上的两素一荤：“这马兰草和水芹草倒是个好吃食，这野山鸡肉，是小阿离抓来的吧！”

阿九面颊微微一红，看向阿离的眼眸中带着一抹自豪的笑意：“自阿离来了之后，家里便没断过荤食，阿离原本都是吃荤食的，现下也变得荤素皆宜了。他已说了人语，阿离，快叫声里正伯伯。”

阿离原本自顾自吃着炒野鸡肉，听得阿九一声吩咐，随即腾出嘴来唤了一声，却还是只有两个字两个字出口的能耐：“里正，伯伯！”

钟阿善听得笑意浮起，随即又叹了口气。

“里正伯伯可是有心事儿？”阿九早瞧出来，也多少有些猜中。

自从钟秋水跑来通知一户去令一两银的抚慰，却对那被马匪缴去的银子只字不提，阿九便猜那十两银子是有去无回了。

索性眼下家里的吃食还有一些，实在不行便采了药材去‘仁寿堂’换，再加上阿娘又去戚家做了工，只要吃得省一些，不怕饿着肚子，阿九也就不去想恁多了。

“小阿九，阿善伯这里正，可是做的有些窝囊了？马匪来时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怕是活不过那日，而今日我为村民讨要银子，却被一户一两给打发了回来，小阿九，阿善伯委实觉得对不住大伙！一心想替这山洼子村找寻致富之路，却在我手上，成了最穷的村落，实在有愧。”

阿九不想里正伯伯会同自个儿说起这些。

想必是实在找不着人倾诉了吧，她在里正伯伯眼中，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子，对世事半懂不懂的，更不懂得如何宽慰人。

“小阿九，若你是里正伯伯，此刻，你会如何做？”钟阿善出其不易的冲阿九问了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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