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

经她这样一说道，陈金莲倒真是下意识的算起了上一回来月信的日子，她做梦都想生个带把的，偏偏一连两个都是闺女，她家男人虽未曾明说，但聂家两老的表现得已够明显，便是嫌弃她生不出带把的，才硬是要将聂如阳领回家来养，自个儿也便活该了在这家里当牛做马。

正当陈金莲在心底偷偷期许，阿九的话却令她面色瞬间铁青。

“……只是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想来阿奶也不会同朱大娘般蛮横，非将大娘肚子里的娃儿说成是马匪的，硬拖去给灌打胎药吧！”阿九巴掌大的脸上，露出一副愁人的模样。

陈金莲却不吃她这一套，气得伸出手指指着阿九的鼻子：“你说啥？”

阿九抬头，冲她安抚一笑：“大娘莫急眼，阿九只是突而想到了这一茬便提醒一句，大娘若真有了身子，肚子里的娃娃必定是大伯的种，定然不会是那马匪的，对吧！”

“你……”

“我老汉在此，看谁敢动我家阿九丫头，我便拿这条老命给拼了！”

陈金莲正要扬起手掌呼向阿九，便听不远处一声喝斥，李老汉一瘸一拐的柱着块路边拾来的木棍过来，脸上露着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看起来着实吓人。

陈金莲贼精的人，晓得与老头子动手一则不是对手，二则旁人见了也不会站在自个儿这一头，便愤愤的进地里采了些菜，迅速的离去了。

虽已是日头西落时分，地里倒还有些农户在做活，方才的争吵自然也钻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陈金莲离去之后，便有不少议论声响起。

“那聂老大媳妇可是真有喜了？”

“瞅那模样还真保不准，这马匪的能耐可真是叫人傻眼，那李家的傻媳妇刚前两日被滑了胎，村东头的刘寡妇近日走路也是可尽的作，瞧着像个有身子的，若是这聂老大媳妇也有了，那还真是……”

“端看这老聂家会如何做了，说不准这老大媳妇也得被赶出家门去，即时三个媳妇一个也无，老聂家再无往日风光！”

“可不，原本聂老二中了举是个体面又光宗耀祖的事儿，偏偏要闹那一出，紧接着大事小事便没一日消停的！”

“咱村子今年也真是多事！也不晓得这棉花戚地主家还能不能收，若是不能，便有苦日子挨了！”

……

农田里议论声渐渐隐去。

阿九将芥菜绑成了两捆，用木棍子挑成担子往荒地走回，在田里务活的村民农妇们也收拾了农具出了田地往村子走着，一个个神情显得格外凝重，见了阿九和李老汉都仿若没有瞧见一般。

荒地门外，杨春桃正埋头缝制着衣裳，瞅见二人归家，立即出声道：“哟，可算是回来了！连午食都带上山吃了，今日怕是，咦……！”

此刻，阿九和李老汉卸了一身的物什，竹篮背篓芥菜统统都搁置在了地上，杨春桃越过那两捆芥菜，瞅着里头的一大堆菇菜，一下子拧眉道：“今儿个怎的弄恁多的菇菜回来？这菇菜若是采错了可是能吃死人的，小阿九，你还捡了恁多人家丢弃不要的半黄芥菜，家中可是无菜食了？婶子家地里还有些绿蔬，你若是要食去采便是，可犯不着趟这个险！快，快将这菇菜拿去河岸里扔了，让人瞧见了可忌讳着呢。”

阿九晓得春桃婶子是为自个儿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婶子莫急，阿爷想了个法子，便是抓了野山鸡来喂食，若是无毒的菇菜便留下食用，有毒的阿九便牢记在心，日后不会再采，这样一来，便也能多一样吃食！”

“用野山鸡来试毒？”杨春桃听罢一阵乍舌，“那得毒死多少山鸡，这山鸡若是被毒死了可还能吃么？”

这事儿阿九倒是未曾想过，这山鸡若真被菇菜毒死了，想来自然是不能再食了。

杨春桃‘啧啧’一声，颇不认同道：“旁人平日里想抓只山鸡来添个荤都未能如愿，你爷俩倒好，拿着恁肥恁大的野山鸡来试毒，这菇菜满山遍野的皆无人采无人爱，哪比得上这野山鸡味儿鲜美，还能去镇子上换银子，也不晓得掂量掂量。阿九啊，听婶子的，要吃绿蔬便去婶子家的田地里去采，这些个毒玩意儿便快快的处置了，最好是找个地儿给埋了，若是不小心毒着了旁人罪过可就大了。”

春桃婶子一翻苦口婆心，却说不动阿九下了决心的硬主意，野山鸡确是比菇菜值银子，可这些个菇菜今日即已采来了，阿九便打定了主意要分辨出个好懒来。

她犹记得，饿殍遍野的那一场蝗灾便是在三年之后。

蝗灾过境，农田地里无一寸能见着绿叶，农户们颗粒无收苦不堪言，紧接着便是北芒城大旱，数以万计的流民涌入康城境内，流民为活命四处抢食，常有暴乱的饿民被乱棍活活打死，不被打死的也皆被饿死。

总而言之，便是无食。

上一世她在王员外府，每日只有一顿吃食，亦是东家吃剩下来的馊饭剩菜，她过怕了那样的日子，这一世距离那样的灾荒尚有时日，她必定得多寻些能存得住的吃食，多筹备一些。

若是她能辩识出这些菇菜，再将菇菜皆晾晒成干菇菜封存着，即时大旱来临，至少能保全一家老小不必忍饥挨饿，若有盈余，更能救济一方流民。

“婶子可知今日村子里发生何等大事儿？我瞅着一个个做着农活的叔伯都哎声叹气的，没了往日的精气神。”阿九干脆扯开了话题。

杨春桃是个说起闲话便来精神的，来阿九这儿原本也正是想寻个人能听她说说闲话。

阿九这般一问，正对了她的胃口，立马虎着脸压低声声情并茂说道：“可不是发生了天塌下来的大事了嘛！你说宝山那混小子怎的就有这样的肥胆？居然拐了钟朵儿干出私奔这样的勾当，钟离家一早伙同着戚府派来的几个小厮上门寻事儿，若不是里正拦着，怕是这会儿连屋子都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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