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距离她预产期还有小俩月呢,这么早生了孩子,这是早产……
柳月兰本来想说,还不是担心你?
但见小妹这会圆滚滚的大眼里满是血丝,到嘴的话也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这事往后再说。”
柳宓在二姐带领下,悄悄的进了屋子,屋内孙氏双眼紧闭正躺在床上,头上系着一个白色的包巾,脸上并没有多少血色。
小三姐眼睛红肿的跟个桃子似得,听到门的响动声,她没往回扭头,只是放低了声音,“二姐,娘刚刚睡下,估计吃不了东西。”
二姐没回答她,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小小的,无比熟悉的啜泣声。
她受惊似得扭头。
熟悉的眉眼,让她禁不住红了眼眶,柳月莲捂着嘴哭,哭了一阵心里又生气,她随手拿起炕上的东西就要砸来。
可是摸到手边的不是剪子就是枕头,剪子她怕砸坏了她,枕头又怕弄疼了她,几番犹豫也没找到顺手的东西,她越发气了,这次是真的怒了,“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死在了外面吗!”
柳宓不知道为何几个姐姐都以为她死在外面了,她明明是送信回来了啊。
她更不知道的是当初这个消息是赵秋水特意派人传的,也不清楚那封本来是抱平安的信,在周家的下人一翻打听下,送错了地儿,到了柳家老院的事。
这些日子孙氏情况不好,柳家人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去辨别传闻的真伪。
也以为她家最小的丫头,这会已经丧生在那场大火里。
这一切的一切,柳宓都不清楚。
“三姐,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脸白的这么可怕,整个人跟没了精气神似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
当初柳宓出事的消息传了回来,孙氏就发动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胎怀的又艰辛,如果不是往日柳宓精心护理,怕这孩子早就保不住,这会噩耗传来,大惊大悲下,孙氏早产了。
而且生孩子的时候,九死一生。
难产血崩,要不是当初有人通知了渠神医来,再晚些,怕是大罗神仙都束手无策。
柳宓静静的听完了三姐的说辞,怪不得,怪不得都瞒着她,怕她分心,要是当初知晓孙氏会受这么大的难,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去镇子上的!
先前她还能忍着不哭,但心底的自责跟愧疚,排山倒海的袭来。
她捂着嘴哭着。
孙氏听到声响,艰难的睁开眼,她恍惚见到柳宓就在她旁边。
是出现幻觉了吗?这样也好,总是能让她多见几眼的。
“柳宓……”她声音小小的,没多大力气的叫着。
柳宓再也没忍住,跪着抓着她的手,“娘,我在,我在这呢,我没事,我好端端的回来了呢,娘,您放心,您也能好的,有我在,阎王爷不敢收您的!”
孙氏感受到手心的温度,惊讶的抓紧她的手,眸子也不在恍惚,紧紧的直视着她,“你是我的四丫头?”
“是,我是!”柳宓啜泣。
孙氏想直起身,可是稍稍一动,头晕的不行,她又倒在炕上,看着她又哭又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个姐姐轻描淡写的说了那日的艰辛,可柳宓却从她们后怕的神色中,读懂了当日究竟有多惊险,她的心就跟在水里泡了几日一般,又酸,又涨。
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听到身旁有细小的哭泣。
低低的,弱弱的跟猫叫似得。
三姐小心的抱着个襁褓过来,“柳宓,你还没见过他吧?这是咱们的弟弟。”
柳宓看着这个还没褪去黑红之色的小老头,打着哭嗝,有点不敢相信。
孙氏这会已经被柳老实扶着起来了。
她擦干了眼泪,小心的接过三姐怀里的孩子。
他是个早产儿,还未足月就从母亲腹部出来,小小弱弱的一只,哭起来都跟猫叫似得,抱在怀里,轻的就跟个布娃娃似得。
柳宓抱着他,浑身都僵了起来。
“他好小。”新的生命在怀里,柳宓就连呼吸都轻缓了几分。
“是啊。”孙氏的声音有气无力,可是却透着对他们的爱意,“以后,你们就有弟弟了,往后就是嫁人了,也不怕在婆家受欺负了。”
乡下人没个后代子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绝户,闺女们嫁出去,也会被人看不起,好在,她还能生出儿子。
孙氏这次产子,身子亏损的极其大,渠神医说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柳宓眼睛一酸,这都是因为她。
豆大的眼珠毫无征兆的流下,砸在襁褓里的小娃额头上,似乎是不舒服,他挣扎着四肢哇哇大哭。
柳宓吓坏了,急忙轻轻地安抚着他。
“柳宓,你给取个名字吧。”孙氏这会心底还是有些后怕,但渐渐地,她兴平平复下来,柳宓是个有福气的,而且这个孩子跟柳宓的缘分颇深,所以,这名字叫她来取,最合适不过。
柳宓轻轻的亲了他一下,见他不舒服的皱起淡的似乎看不见得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破涕为笑。
“小名就叫虎子吧。”
孙氏跟柳老实一听,虎子?
乡下人都信奉孩子贱民好养活,要是叫虎子的话,这名够大众,而且老虎身强力壮,又是百兽之王,孩子取这个名字,能沾上百兽之王的祥瑞之气,也不错。
他们只求孩子这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柳宓心底的疑惑还没解开,但是此时一家人都处在高兴的氛围中,有些事,她暂且不想追究。
周文昌也是见到了小娃,知道了柳宓给他取名小虎子,没说什么,只是从自己腰侧摘下那块玉佩,塞到他小手里,当做是了见面礼。
见他摘下成色不俗的玉佩给了小娃,孙氏夫妻对视,俩人眼底都带着惊慌,柳宓倒是没多少情绪,神色自然的收下了。
“小虎子,你就是个带福气的,你看你刚出生就得这么宝贝的东西呢。”柳宓眼底满是柔光。
孩子是早产儿,柳宓不大放心,让周文昌帮孩子把脉检查一下。
至于她,心情太复杂,还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呢。
周文昌小心翼翼的的抱着怀里的孩子,鼻尖紧张的冒着汗,见小孩努努嘴,似是要哭的样子,紧张的连呼吸都摒住了。
把孩子平放,他大概检查了下,点了点头。
柳宓这会想起自己的医药箱,赶紧拿出来,掏出听诊器后,隔着薄薄的小衣,贴在他胸膛上,听着心跳。
“怎么样啊?”怕吵醒了孩子,柳老实父女几个全都小心翼翼。
柳宓放下听诊器,“孩子很健康,就是有点黄疸。”
“黄疸?”柳月莲一愣,“那是什么?”
新生儿时期,由于胆红素代谢异常,引起血中胆红素水平升高,出现以皮肤、黏膜及巩膜黄染为特征的病症,是新生儿中最常见的临床问题,柳宓也没办法用专业的术语来给她解释。
但是见她紧张的神色,还是尽量简单的叙述了下,“刚出生的孩子一般都会有,不大严重,刚生出的两三天的时候出现,等个七八天就消散下去了。”
“那用抓药吃吗?”孙氏挣扎起来,抓着柳宓的手。
“抓药……”柳宓看了眼猫儿似得小弟弟,“先等等吧,要是超过一个月还没消散下去的话,那再说。”
早产儿大于4周仍不退,甚至继续加深加重或消退后重复出现,或生后一周至数周内才开始出现黄疸,才为病理性黄疸,孙氏身子不好,她没必要用现在还没出现的可能情况来吓唬她。
“娘,小孩刚生出都有这点小毛病,其实根本不算是毛病,你放心,将来小虎子一定能长成高高大大的小伙子。”
孙氏松了口气。
柳宓示意姐姐们把小虎子抱出去,自己则给孙氏检查了一下身子。
跟周文昌先前告诉她的一样,身子确实是亏损的厉害,她想起这个,心里就自责的不行。
“娘,这一个月您可不能下床了,我呀,得整日看着你!”
孙氏精神头已经不好了,柳宓跟她说着说着话,她就已经睡了过去。
柳宓给她盖好,轻轻出了门。
周文昌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了,面上没多少表情,知晓她的担心,沉思片刻,说道,“我已经开了方子,你让你爹去抓药,你娘身子亏损的厉害,但只要日后不生养,没什么大碍的。”
柳宓情绪还带着失落,略带敷衍的点点头。
“怎么,是觉得我年纪尚轻,不信我?”头顶上传来幽幽叹息声。
柳宓急忙抬头,手忙脚乱的辩解,“不是不是,我很钦佩你的医术的!”
她着急的解释罢,耳边有笑声响起,“终于回魂儿了?”
柳宓见他严肃的脸,露出笑意,一直紧张绷紧的弦儿才放松,原来是周文昌看她太紧张特意说笑话来逗她开心,不过方才还真是吓了她一跳呢。
“你先回去吧,段夫人那边,就先麻烦师父了。”
柳宓不放心家里的孙氏,说什么都不肯再去镇上。
平心而论,她也清楚现在段夫人的情况更加危险,孙氏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事了,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她为什么为了旁人要把自己的至亲推入到危险中去?
她已经无私了那么多次,这次,她也要自私一把!
倒是周文昌很理解她这会的心态,点了点头,说了句放心,骑马走了。
…………
赵家,张廉这在被美妾喂饭,他吃了一半示意丫头帮他擦嘴,想起什么一般,招来小厮,“有些日子没见到夫人了,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病没好前,娘吃饭什么都是陪着他一起的,怎么他现在病好了,娘跟赵音那女人连面都不露了?
难道是嫌弃他?
张廉拿着镜子看了一下,虽然大夫也说他现在病情稳定,逐渐恢复,可是因为当时花柳病造成的伤疤却怎么也好不了了,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原先脸颊光滑,现在坑坑洼洼都是伤疤,有些连他自己都不忍目睹,更何况是旁人?
胡乱的把丫头递来的果子扔到地上,他面带狰狞道,“你说,我现在这模样是不是特别可怕?!”
他发起怒来,脸上,眉眼上的疤痕也跟着狰狞起来,丫头被吓的面无人色,在他快吃人的表情里,哆嗦道,“没,没有,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
“胡言乱语!给我滚!”他遭逢大变,现在心性全变,见那丫头明明怕的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还说他风姿一如以往!
虚伪!
滚!
发了一顿脾气后,心情未曾好上几分,就在这时,方才他派出的下人回来了,估计是没把人请来,他面上带有几分忐忑。
“夫人说,说是最近身子有点不适,让少爷您自己用饭,等过几日她好些了,再来陪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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