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老人家也别生气了,动怒伤肝,依着下官猜想,这事情必然是有蹊跷的,不如放着那丫头别管,先给小世子看病吧,虽说是缺了一个人,可是有周老爷子坐镇,少个小丫头也没什么,再说咱们这这么多同僚呢,您看,要不就让老爷子挑一个当帮手,咱们虽说医术不精,但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不嫌弃的话,让我们试试也无妨。”
众太医眼前一亮。
“不行。”周老爷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将他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郑春秋看着他这眼神,似乎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他指着自己说他心术不正难成大器的模样。
脸上有些挂不住。
“真是荒唐!”
太后见这一家子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急攻心,赵王妃一直在旁安慰着她。
众人都在揣测着太后的心思,却没注意到,原本躺在院子里安静的小世子,此时突然痉挛。
赵王妃大惊,郑春秋等太后见势不妙,挑起了眉梢,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了。
“娘娘,快些让周太医救人吧,再耽搁下去,怕是情况不妙啊。”
不让他们帮衬,那就自己来吧,况且,现在唯独能帮着你的那小丫头片子,这会已经没命了。
凭着周家众人此时的表情,他百分百断定这些人没本事救活他的,反正这小世子断气也就是这几日的事,能在临死前拉周家人下水,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了。
“娘娘,您快些劝劝周太医吧,小世子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耽搁不起啊!”
挑衅,挑拨,偏偏周家人还内外被夹击,不能反驳,郑春秋见状,步步紧逼,“难道说,小世子的病本身就是治不好的,你们闹这么大的圈子,从一开始就是想欺瞒娘娘的?我想,那姑娘好端端的失踪,怕也是你们开始就设计好的吧?”
周家子孙哪里受到了这种口气,知晓这人不怀好意,顿时张口就要反驳。
却有一道更为清脆的声响比他们更快传来。
“谁说我们治不好的?”
以前柳宓跟周师侄俩人行走江湖时,没少为了出风头而设计过好些拉风的出场方式。
既然被人称为小神医,那就得对得起这个名字不是?可是说真的,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如今这回这么狼狈。
她昨个下午在湖水里泡了许久,上岸后忙着救人,衣服就是在身上烘干的。
傍晚的时候又被人打晕弄到棺材里,又是拖又是扛的,衣服皱巴巴不说,上面污迹满满。
到了最后,她从坑里爬出来时,浑身都是泥,她这副模样已经狼狈到了极点,可是,周文昌却觉得,她的出现好像是带着一种神奇的光芒。
郑春秋笑意戛然而止,众太医也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她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气势满满。
“师叔,您来了?”周文昌见她来了,激动地险些从地上起来,柳宓呼吸还没喘匀,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个后果出现!
先前自己还在猜想到底得罪了谁,如今看看,那人八成是冲着周家来的。
她跟周家本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没踪影,这烂摊子还不是周家来收拾?
柳宓递给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朝着太后的方向行李,她身上邋遢,头发打结,整个人狼狈不堪,太后嫌弃的眼神很是明显。
柳宓余光瞥见那小世子浑身颤抖,也没等太后教训她,让她起身,便匆匆朝着他过去。
周老太医则是在周文昌的搀扶下,也到了跟前,仔细的替他把脉后,掏出银针,朝着他几处大穴刺下去。
“场地都准备好了?”柳宓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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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柳宓看了眼时辰,“我的药箱还没来,你先喂他麻沸散,让人给我准备衣裳,热水。”
她现在浑身都是细菌,这种情况下,如何能给人做手术。
周太医点点头,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俩人没说太多,她轻车熟路的往客房去,周老太医则是有条不紊的交代着下人去做什么。
郑春秋挪步到太后身侧,掏出自己带来的扇子,轻轻地给她扇着,“娘娘,您别生气,这些本事大的,都爱有点小脾气。”
虽然听着似是在劝告,可是话里话外的挑衅不难听出,太后她虽然是个易怒的人,可到底不是个傻子,那点酸劲能听不懂?
她淡淡的瞥了郑春秋一眼,郑春秋此时因为事情生了变故而扭曲的脸,顿时发白。
“管好你那点破事,旁的事,别操心,也别动花花肠子。”语气里的警告一览无余。
“是。”郑春秋脸色发白,慌张的在地上磕了头。
…………
柳宓很快地梳洗完毕,周家人刚把桌子搬到院内后,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药箱。
柳宓朝着二姐夫点点头,转身去忙了,这次的手术情况特殊,没变法去空间进行。
屋内手术,光亮不行,加上她此时在稍微暗黑些的环境下,眼神不好,不能再屋子里冒险。
那些太医脚下跟生根了似得,在原地死活不舍得移动,看来,这场热闹他们注定是要参与了。
也罢,既然自己找虐,柳宓也不拦着。
赵王夫妻见到此时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把桌子,竹竿以及铜盆纱幔拿出挂在竹竿上的时候,心底已经有了疑惑。
尤其是此时周家下人搬出几个比较大的铜镜出来,安在院子以及搭好的帷帐内时,心底的疑惑更是达到了底端!
柳宓指挥着人调整着镜子,发现那镜子角度可以将光反射在了长桌时,才满意的停止了挪动。
她古古怪怪的让人把好些东西拿出来,又古怪的交代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开展神迹时,那姑娘竟然走到小世子的身边,温柔的叫醒了他。
赵王夫妻长得都不错,这小世子五官轮廓不错,就是太过消瘦,衬得肚子太过巨大,加之脸上透着死灰色,让他有些可怕而已。
此时有个香香的,温柔的姐姐看着他,还细细的跟自己说话,小世子眼底露出些高兴的色彩。
柳宓摸着他的脑袋,低声道,“害怕吗?”
小世子知道她就是下人嘴里说的可以给自己治病的人,他小幅度的摇摇头,“不怕,姐姐,我会死吗?”
柳宓有点心疼他,他充其量也就比虎子大上两岁,虎子这会每天跟个小霸王似得在外面跟小娃打陀螺,玩捉迷藏,追鸡撵狗的惹人烦,可他估计记事以来,就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欢愉吧?
而且,他这么小,就问她死不死的,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不会,你啊,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一会姐姐给你喂药,你能好好的睡了,然后等你醒了,肚子就平啦,然后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出去玩了,姐姐家有个小弟弟,叫虎子,等你好了,姐姐带虎子跟你玩行不行?”
他眼底的亮光越发的明亮。
那股对生的希望,让人动容,赵王妃原本强忍着心情,见此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苦。
“好,那拉钩。”柳宓跟他细的手指勾了勾后,接过了周文昌递来的麻沸散,将他半抱在自己怀里,仔细的喂给他喝药。
“等再过些日子啊,寒瓜就能吃了,你许久没吃过寒瓜了吧?可甜了,然后放到井水里冰几个时辰,又甜又凉,更加的好吃。
而且,莲子也快能吃了吧?划船你坐过没?坐在船上,脚丫子伸到水里,凉丝丝的,还有小鱼儿亲吻着你的脚丫,这会,随手掐一个莲蓬,吃莲子,美的冒泡。
还有,秋天的时候,可以放纸鸢,虎子最喜欢放老鹰的纸鸢了,到时候姐姐可以给你做个蝴蝶的,放的比他的还远……”
柳宓的声音似是带着魔力,渐渐地,原本还睁着大眼,想象中她描绘的蓝图的小娃,这会眼皮子已经一耷一耷了。
他眼睛已经闭上了,嘴里还在呢喃着,“寒瓜、莲子、蝴蝶、纸鸢……”
太后原本的愤怒,此时也尽数消散。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侧身把眼角的泪给擦掉。
而赵王妃,则早就泪眼婆娑,这会拿着帕子死死的捂住嘴,才不泄露一点点的哭泣出来。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柳宓松口气,把碗递给周文昌,而后交代下人把他报在已经搭上纱幔的长桌上。
这会众人才清楚,为何她要让人准备竹竿,纱幔之类的东西,原来是不想让她看到怎么救人啊。
果真小气。
众太医不止是对柳宓,现在对跟柳宓交好的周家,此时也多了几分不满。
他们大老远的,顶着太后娘娘的怒气来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铤而走险,看一下神迹?
还藏着掖着到如此地步,真是,真是让人心中不爽!
郑春秋方才被太后娘娘出声警告,此刻低调了许多,不过,他看着这些人故弄玄虚,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来。
小丫头片子,充其量也就会讲个故事,哄哄小孩,还真指望她能把他那肚子给弄平?
真是荒唐
院子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柳宓不想猜测,她消毒,戴上手套口罩之后,朝着对面站着的老者,露出个开始的眼神。
她手里拿着手术刀,稳稳的精准的在他腹上割开,这会光线最好,铜镜折射的光也给力,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手术一开始,已经没有给她分神的机会,柳宓聚精会神的时候,没发现,东面那个方向,传出来的重物落地声。
柳宓此时弄的这么神神秘秘,怎么可能有人能抵制住诱惑?趁着他们开始时,绕到那纱幔连接的地方,说来也巧,等他走到那时,天公作美,露出一条不小的缝。
他急急的往里伸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拿着刀子划开他肚皮的一幕。
这完全颠覆他的世界观,此时晕倒,一点也不奇怪。
似乎是早就意料到有这么一出,他晕倒后,周家的下人很快地将他抬走,清扫了现场。
这一出,弄的原本就好奇地众人,此时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能把人吓晕过去?
柳宓此时已经换了一个手术刀,她挤挤眼睛,把眼睛上的汗给擦掉,见周师侄在她身边严阵以待,为了缓和氛围,简短道,“方才腹壁切口是直切口,是寻常手术最常用的切口,优点是切开跟缝合迅速、出血少,组织损伤少,并能按手术需要,向上,向下延长。”
准确来说,这次的手术是风险并不大的外科手术,要是放到她那个时代,只要不出意外,几个小时就能搞定。
但那是在无菌环境下进行的,现在他们在原始情况下,没有辅助机器,一点偏差,就会造成不可想象的损害。
周老爷子知道师叔是为了让他放松才故意安抚他的。
老实说,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能见到这等奇迹,还能学会了毕生没见识过的知识,已经不亏了。
他呼吸逐渐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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