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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
这汴城的人平时挺势力的,知道他们夫妻是从乡下来的,平时不说啥,可言词里,总是对他们有些看低,方才却跟变了人似得,一个个围在她身边,又是讨好又是说笑的,不知情的,还以为那一屋子都是自个的亲戚呢。
宋丁海对上了她焦灼的视线,有点回不过神,反应了小半会儿后,才指着头上的牌匾,“媳妇,我就算是做梦,都没敢想过,有朝一日皇帝会亲自给我写牌匾,这玩意以后就当传家宝,传给咱们子孙后代吧。”
妇人看了看牌匾,她不识字,也就很快底下了脑袋,在正酣睡的儿子脑门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咱们儿子是个有福气的呢!”
“媳妇,你看看,快点给我扯布,明个我得见太后了,我得见皇上了……”
“今个去扯布,时间哪里来的急,直接去成衣铺子买一身得了。”
现在段家给了银子,家里也不缺钱。
再说,妇人看了看里里外外的两个牌匾,她有预感,今个的事,证明了日后他们医馆的生意肯定不会差的!
宋丁海跳了起来,“对,对,现在就去买,晚上我可还是要去段家赴宴呢,我可不能让他们看遍。”
……………
夜里,柳宓换了个衣裳,稍稍打扮了下,准备出门。
她还没上马车呢,夏荷就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回来,拦住了马车,柳宓掀开车帘,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慌?出事了?”
夏荷摇摇头,“是三姑娘让我早些回来呢,说是今晚跟你一起去段家。”
三姐也要去?
上次段老夫人来找三姐的事,柳宓是清楚的,加上前段时日自己要让段黎入赘,这也相当于撕破脸,她这次去就够勉强了的,三姐怎么也……柳宓虽然疑惑,却也压下了疑问,她在马车上等着三姐回来。
只是这次回来的,不止是三姐,连她那个三姐夫也跟着过来了。
他掀开马车扶着三姐下车的时候,柳宓的眼睛都直了,三姐今个穿的那简直是要亮瞎了她的眼,那衣裳,那妆容,说真的,这身行头怕是得要小百两的银子了吧?
“三姐,你今个气势可真足,穿的也好看……”
柳月莲点了点她额头,嗔怪,“别这副小家子气啊,马车里给你也备下了,换上了再走,半夏,去马车上拿上首饰,给你家姑娘重新装扮一下。”
“哎,我就知道三姐最好了!”柳宓下了马车,重新回去换上了衣裳首饰。
…………
段家,此时已经重新装扮过,好些人鱼贯而入,段家的女眷此时听到动静,全都出门来迎接了。
段夫人更是翘首以盼,今个她收到信儿,说是儿子也来,她许久没见儿子了,这会就等着儿子过来呢。
“来了,来了……”
眼神好的指着远处,一脸雀跃模样。
段家如今,哪里还有原先死气沉沉的样子?
段老夫人听到今个管家回禀的消息后,心底早就有了主意,这也是为什么她也会在外面等候的缘故。
“段黎!”柳月莲听到动静,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她竟没想到,段家的女眷,此时竟然都来了。
马车停下,丫头跳下来,扶着自家姑娘下车。
两辆马车,并排而来,几乎是同时下来的两个姑娘,让人险些迷花了眼。
姐妹俩身形都是纤细瘦弱的,稍稍年长的那个,大红色的腰带看的腰肢盈盈一握,那个稍稍小点的,穿着鹅黄色的衣裳,这颜色显嫩,又挑人,可这小神医穿上,一点都不觉得有扮嫩的嫌疑,嫩黄色的衣衫陪着一掐就出水儿的皮肤,真真是称的上人比花娇这个词。
按理说,三姐的突然出现是段家人意料之外的,可是三姐下了车,她们没露出惊讶或者是不喜的表情。
“段姑娘,小神医,你们可算是来了。”段老夫人一左一右的握着柳宓姐妹俩的手,这副热络的模样,让柳宓挺受宠若惊的。
倒是她三姐,像是早就意料到这一幕似得,反手扶住了她胳膊,柔声道,“夜里风大,还劳累老夫人您出来迎接,真是折煞我们晚辈了。”
“我在府里坐着也不安稳,不如在这等着你们。”
三个人乐乐呵呵的进了府里。
留下段家其他的女眷一脸蒙。
段黎更是摸不着头脑,他悄悄的侧过脑袋,询问着自己的娘,“娘,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祖母怎么这么……我不是记得您先前说过,祖母跟你们都不喜欢月莲吗?”
段夫人嗔怪的拍了下他胳膊,“你乱说什么,你娘什么时候不喜欢柳家姑娘了?娘跟祖母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看看你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小孩子心性,婚姻大事,总不能这么唐突吧?”
段黎摸了下自己脑门。
他有点越来越看不透这些大人们了。
“娘,那您说,现在您是同意了。”
“这事你祖母做主,儿啊。这才一个月你咋就又黑又瘦了?”
段黎这些日子受罪不少,可到底是靠着自己努力,做出了不小的成绩,看着他娘的心疼,他故意鼓起了胳膊上的大包,拍了几下,“放心,你儿子现在结实着呢,都是肌肉疙瘩。”
母子俩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府里。
段家的偏厅内,此时已经摆上了饭,此时段家的人似乎全都到齐了,就连现在正在恢复期的三少爷,都被人扶着出来了,段家人丁兴旺,此时在屋子里,满满的一大屋子。
宋丁海被安排在了柳宓的下面,周文昌也跟着来了,不过不知道为何,周老太医没来。
柳宓肚子饿的咕噜作响,三姐给她拿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腰带绑的有点紧,她来之前要是吃点东西肚子马上就能看出来。
她瞥了眼三姐平坦的肚子,心里叹气,自己这么瘦吧,那完全就是累的,可三姐,她体质是属于那些吃点点就胖好些的,她把身材保持的这么好,柳宓真的是服气了。
段家大老爷先是坐了一番饭前发言,大意就是这次真是辛苦了小神医,对她的大度跟医术表达了由衷的赞赏,后来又大大方方的跟宋丁海道歉,说是不应该没弄明白事情前因后果就迁就于他,让他受了委屈。
后来又感谢周文昌,反正面面俱到,谁都感谢到了。
本来这顿饭,就有些化干戈为玉薄的意思,他这么说罢,段家人又挨个的敬酒,柳宓先前那点不愉快也没了。
大老爷看着自个儿子,朝着柳月莲举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段黎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他娘怕他跳起来拉住了他,他早就蹦起来了,他爹今个在这种场合里,是算承认了吧?
终于承认他们的婚事了啊!
“爹!您同意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差媒人上门提亲啊……”他激动地声音都变调了,却没察觉到此时饭桌上段家其他人的诡异表情。
段夫人尴尬的把他拉下来,看那模样,儿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
“娘,你们怎么都是这副表情……”段黎愣了。
“儿子啊。”段夫人看到自个男人在跟她示意,有些为难的吞吐,“是这样的,事情呢,有点复杂,可是咱们得长话短说,长话短说的话,就是儿啊,你过些日子得入赘到柳家了。”
说罢,她简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下。
段黎像是吞了个苍蝇似得,他看了看他老子,又看了眼柳宓,结结巴巴道,“爹,您闹呢吧!”
大老爷的表情也有些尴尬。
桌子上的热络氛围顿时凝固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柳月莲突然起身,端了杯茶歉意的朝着在主座上的老夫人道,“说起这件事……”她脸上带着坦然。
“这也是月莲今个不请自来的原因。”她恭敬的双手捧着茶,递给了老夫人,“我妹妹的事,是我们柳家不对在先,我这妹妹,就是脾气稍稍冲了些,但是没坏心思的,她当时说入赘的话,纯碎是闹小孩子脾气,说着玩的。”
柳宓眼睛躲闪,她哪里是说着玩了,她是真的动真格的,要是三姐真的嫁进来了,受着委屈,那还不如直接让未来三姐夫入赘到自己家呢。
她家又不是养不活孩子!
可后来事情成了,三老爷也好了,段家又自己主动降低了姿态,孙氏就给她上了好长时间的课,说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让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说那是一场乌龙。
要她说,三姐才是个人精呢,当初自己打赌的时候,她可是在那看着呢,不也没拦着她吗。
现在自己成功了,她又主动把这个人情送到了段家人的手里。
还美其名曰是给那老夫人道歉,她们才是这场饭的主角好吧,最后里子面子都给了段家了,还真是……
占大便宜了。
柳月莲说罢,整个偏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段黎那傻小子,痴痴的看着三姐,眼底就像是长了钩子似得黏在她身上了。
柳宓又在心底暗暗道,现在看来,三姐不是一箭双雕,这是一箭三雕啊!
最疼爱自己的姐姐叛变了,柳宓觉得自己心口有点闷了。
段老夫人反应过来,大喜,看着面前的姑娘,原本只是六分满意,现在也变成了八成,别管先前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可后来她妹妹救活了自己儿子,段家从祖上就传下的祖训是信守诺言,当初自己允诺的那个,就必须得遵循。
可她这会,不止是放弃了这个承诺,还主动退了一步,给他们台阶下。
这姑娘,睿智,聪明,合她心意!
她嫡亲的妹妹是小神医,又被宫里的那些人赏识,这姑娘自己又是个上进的,原本自己不同意的婚事,现在看,果然是天作之合。
…………
柳宓姐妹从段家大门出来时,嘴角的笑意已经僵硬了。
她没错过段家上下对三姐的满意,看来,再过些日子,三姐的婚事也要定下来了。
段夫人送儿子出来时,一脸不舍。
依着她看,现在婆母已经松口了,这姑娘也退步了,儿子就不用再出门受罪了。
段黎拍拍她的手,佯装没看到自己亲爹投来的打量,他大声道,“娘,再给我俩月,等我新酿的这批酒好了,我拿着它来孝顺您跟祖母,那会才是儿子大大方方回段家的好机会!”
段夫人擦着眼角,也不能说丧气话。
她只能不舍道,“那成,你在外面多照顾好自己。”
段老夫人将她们送到门口的时候,才不舍得放开了一直拉着柳月莲的那只手,她笑眯眯的看着柳宓,“你看,我家还有好几个适婚年龄的小子呢,我段家的儿郎,旁的不说,人品是值得考量的,小神医,你看看哪个你看得上,就把哪个带回去吧。”
柳宓看她有种买一赠一的打算僵硬的摆手,“不了,不了……”
“好了,娘,祖母,你们回去吧,我把他们送回去就成了。”段黎也看出柳宓不自在,念在她对自家有大恩的份上,有心替她解围。
他跳上马车,轻车熟路的拿起缰绳,看他娘此时露出心疼的眼神,赶紧告别,“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
等马车彻底消失在眼帘时,段家人这才搀扶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