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接到江一洺命令的她如旧轻轻打开一条门缝，瞄见少奶奶还是那样躺着，蜷缩成一团包在被子里，好像姿势都没什么变化。

之前几个月，倘若少爷不在房间，她们会被勒令不能离开房间的。

但少奶奶昨日看起来情况好转不少，又联系不上江一洺，她跟管家和小杨医生商量了一下还是尊重了周沫涵自处的要求。

今天，没有得到准确命令，她也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从门缝里偷偷窥上一眼，察觉不出异常也便没太在意。

可现在有命令让她下来用餐。

“叩叩……”手指轻轻敲击在门上，没得到回应，娜娜只得推门进来，屋里还留有昨天的香氛弥漫，只是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少奶奶，您醒着吗？少爷让您去用餐……”她小声说着，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那团，刚要提高嗓门忽然瞥见了茶几旁的什么，有些不好的念头迅速涌起，大脑充血……

飞快跑向茶几，冲撞着映入眼帘的是垃圾桶内外血迹斑斑的纸巾、打开的药箱、带血的刀具以及滴在地毯上的血渍！

一向淡定又沉默的她大概没有比现在更害怕的时刻，而跑向床边的时候又看见了被子上几抹血迹，头皮更是发麻，揪着被子就大吼起来：“少奶奶，少奶奶！！！”

被骤然吵醒的周沫涵很是不愉，皱皱眉头，懒懒掀开眼皮，倦怠不堪地瞟了她一眼，不是很想说话又不得不应付一声：“干嘛？”

“您……”娜娜艰难吞咽一口，心绪未平，“您……您没事吗？”

“血……好多血，您是不是受伤了？”娜娜揪着被子残留的给她看。

“这个吗？”周沫涵淡淡一笑，指着伸出来的手臂，不在意的语气，“大惊小怪……”

“啊？您这是怎么了？是自己割的吗？为什么不叫医生处理？”娜娜惊魂未定，高声喊着匆忙跑出去。

被子蒙上头，她觉得这个素日很安静的娜娜也太吵了，这个世界都太吵了。

不就是几道口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心上早已不知被割过多少道了……伤口难愈，溃烂流脓又被反复撕扯，大概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江一洺还没反应过来反问一句，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面前掠过，刚刚换上一件白色卫衣的卓冉勋赤脚穿着拖鞋踩着佣人刚又清扫过一次的地面往周沫涵所在的房间奔去。

小杨医生正在给周沫涵消毒，见她静默又不耐烦，十分不配合，开始了语重心长的略微带点责问意味的婆婆妈妈：“少奶奶，是您自己割的吗？割下去流血的时候不疼吗？为什么要对自己下狠手，一次三条口子，也不及时进行处理，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急促的脚步声，卓冉勋上来时赤着脚，鞋子被随后跟过来的气喘吁吁的江一洺抓在手里。

外面已经不下雪了，但风力强大，很冷。

他穿得单薄，带着一身的寒气逼近，气温都骤降了几度似的。

周沫涵迟钝的感觉意识不到他的出现，忙碌的佣人和医生也没有看到他。

直到刚被绑好的手臂被一只很大力却很温柔接过来的手触碰到的时候，周沫涵才缓缓张开眼睛，视线里多出了一个她根本不想再看哪怕一眼的男人。

出于一种下意识，周沫涵迅速敛起眼皮，冷硬收回手臂，扯着被子把自己遮回去。

“伤口很深？”

小杨医生见少奶奶并不搭理少爷，只能硬着头皮回应：“不算深……还好少奶奶当时喷了点止血喷雾，不过没有消毒和止血包扎就怕会感染……”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怎么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平静流动的空气倏然一滞，跟着被咆哮的嗓音炸开……

他的嘶吼完整盖过小杨医生尽忠职守的回答，瞬间吓得噤声，仓皇失措中被江一洺拉了一把灰溜溜地离开房间。

面容苍白，周沫涵并未展露出病态的娇弱，反有一种厌世的烦闷，徐徐挽起轻浅却挑衅的笑容，嗓音凉凉的：“我乐意。”

本就晦暗下来的眸色更加浓稠，卓冉勋心疼至极又愤恨至极，恨不得掐死她，可重新攥起她的手却不敢用力。

周沫涵目光薄凉地瞅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不咸不淡地着：“从今以后，你伤害我一次，我就伤害自己一次。我帮着你来欺负我，你高兴吗？”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你尽管欺负我好了。”

“周沫涵！”他咬牙切齿地喊她名字。

右手在绷带上狠狠一压，慢慢渗出来血液，卓冉勋赶紧捉住她的手，吃痛的表情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疯了！”

“放开我，我不想看到你。”她却平静地道，仿佛并未感受到疼痛。

卓冉勋这才明白她在表达些什么。

只是他被彻底排除在这个房间和她的世界之外了。

重新一轮抹药、包扎……

小杨医生默默观察着她的神态脸色和言行，不发一言，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在门外的墙上，洒落的身影有些颓败和落寞。

晚餐备好了，周沫涵也的确有些饿了，多多少少吃了一点，胃口与昨天和之前相比，差太多了。

她不看他，也不看除了饭菜之外的任何，吃过后就上楼了，背影决绝。

娜娜又被勒令跟着她了，像尾巴一样摆脱不掉，令她觉得烦躁，在房间里摔摔打打，发泄之后心口却更加烦闷。

忽然瞥见并排的两幅画上，她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房间让她觉得这么憋闷和难受，都是些该死的回忆和浮于表面的疼爱！

为了避免上次的悲剧，装裱材质摔不烂，也打不开。

夜晚，露台上寒风凛冽，吹打在她白净的面庞上……

两幅画、画架、画纸、画板、调色盘一股脑儿地被扔下去，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了好久。

她手上不知怎么沾上了水粉，在洗手台上使劲搓着，搓红了，搓得快要蜕皮了……

娜娜时不时要跟江一洺汇报屋里的情况，回来一看周沫涵又出状况了，洗个手把胳膊和衣服都弄湿了。

当然，绷带不能幸免。

喝到酩酊的卓冉勋带着一身酒气冲上来，却蓦然停在门口，猩红的眸子喷薄着难消的怒意，冲屋里大吼：“你就不能安稳一下？闹闹闹，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威胁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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