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里斟满了威士忌，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屁股。

海边的风总是格外大，呼呼地吹动着院中的草木，早上总是一地的枯黄的叶片，偶尔也有几片葱绿的。

卓冉勋叼着烟，目光深谙地望着墙上终于紧靠地挂在一块的两幅画，一个迸发着绚烂的生机，一个蹉跎出生命的凋零……

就像……他们的感情？

心狠狠扯痛了一下，他凝望着画作的双眸重重震荡，又猛地灌下一口酒。

是不是来不及？是不是抓不住？是不是别无选择了？

关于此事，卓老太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的态度便已明了。

就是担心他们否决和干预这场婚礼，他才仓促组织在最短时间里完婚。

婚后卓老太几次三番跟他表达过在适当时间里结束这场荒谬的婚姻，是他用孩子成功阻拦的。

那个孩子的存在，的确改变了不少不良的处境，原本或许能改变更多……

只是，现在要去哪儿变一个孩子出来呢？

莫说孩子，连这个女人他都找不见了。

举国欢庆的这天如期而至，街道上、商店里、各家各户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除了冷冷清清的临海别墅。

因为独门独户地矗立在海边，倒也不显得突兀。

“每逢佳节倍思亲。”

卓冉勋从小没有深刻的体会，现在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别墅，竟然也涌生了这么一种感觉。

过年过节对他来说从来没差，不过是换个地方办公换个时间休息而已，多少年如一日，谁还能温暖了他的心不成，亦或说他的冰雕体质在哪儿，还能温暖了谁不成？

可今年不一样。

江一洺从上午见他时便觉得那张脸覆着一层黑魆魆的寒气，比平时更深沉也更冷酷。

尽管早已吩咐没有放假的零星几个佣人今天不要太过欢闹，江一洺见状还是重新提点了一番，生怕大过年的惹恼了少爷遭受责骂引来晦气。

按照惯例，年夜饭他得回庄园，而且还要和某些宿敌供桌用餐。

当然，这只是今天其中一大任务，另一重要任务是等最后的消息。

翟竞天作为家里的独子，据传翟家极度传统，传统到把翟竞天纵容成一个活在旧社会里的纨绔少爷，差点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当然，他实际上是一样不落。

只不过，嫖资特别昂贵，质量特别过硬罢了。

日后的计划，相应出现在卓冉勋清醒思考过的脑中了。

如果一切不顺利，翟竞天今天没有回到北市，且他的澳洲之行没有成效……这张脸他恐怕非撕破不可了。

翟家两位长辈的行踪他一清二楚，等他从澳大利亚回来后就要付诸行动了。

这件事情，他还能理亏了不成？

卓冉勋抓着酒杯，狠狠掼在地上，一地的碎片伴随着浓烈的酒精气味蔓延开来。

闻声而来的娜娜还没走近，就被江一洺手势阻止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摔过东西了，尤其是在这间卧室。

矗立在露台的背影落寞，风景也落寞。

寒风凄厉、海浪呼啸、树木凋零，只有阳光真切地洒耀下来，笼罩着大地，世间万物闪耀着金光灿灿。

翟竞天的山间别墅却是欢声笑语不断，吵嚷了在床上想要眯一会儿的周沫涵。

对她来讲，今天也是个难过的日子，“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念头尤其强烈。

她甚至能回忆起去年这天怎么过的：她与爸爸一起贴春联、挂彩灯，刘阿姨和刘美茹在准备丰盛的晚餐、包饺子。

临近傍晚的时候，钟晓阳给她打电话说给她准备了很大的惊喜让她下来取，结果是……

打住！

周沫涵拍拍脑袋掀开被子，目光落在睡前还在整理暂时搁在一旁的藏青色毛线上，这是她前几天重新开始织的围巾。

对，这条围巾确实是织给翟竞天的，颜色也是她选的。

对，这次不是翟竞天强迫她的，而是她主动的。

“你要给我重新织一条？”她记得当时翟竞天脸上展现出难解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问道，然后快速把原先那条已经烘干了的半条围巾和毛线紧紧抱在怀里，“你想要把这条怎么样啊？”

“扔了吧。我给你织一条适合你的。”

“我挺喜欢这个的，毕竟是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

“你确定你一个大男人要戴这么娘的颜色？”

“颜值高什么都能撑得起来，何况，你选的我就喜欢。”

“这条我不会再碰了，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周沫涵把大的毛线袋子往沙发上一扔，作势要离开。

翟竞天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遇，屁颠颠地拎着毛线袋子跟上来。

选择了最简单的针法，态度不再是先前般消极，这条围巾织得很顺利，大概今晚最迟明天就完工了，应该耽误不了她的“事情”。

周沫涵伸手摩挲着已完成大半的围巾，忽然感触良多。

没想过第二次主动送围巾的对象是翟竞天，一个她现在说不上多恨多厌恶却又不可能生出多少好感的男人。

天气已经足够冷了，不知道钟晓阳脖子上是否还戴着那几条旧围巾，她能不能收回来毁掉呢？

她还没送过卓冉勋一条围巾呢？当然，这已经不可能了。

不是不可能见到卓冉勋，而是不可能主动送他什么东西了……

绒质窗帘拉开，午后温暖的日光懒洋洋地照过来，在地板上投影着她瘦弱的身影，以及一头更短了的发。

前两天，她又新换了个发型，把发尾的小卷剪掉了，换成了内扣。

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大概她会变成彻底的短发。

这次更换发型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一时兴起，那天坐在镜子前觉得头发乱糟糟的，才意识到她邋遢许久了……

当一个女人开始觉得形象糟糕的时候，至少生活态度还是乐观的，深谙此道的翟竞天当然不会拒绝，兴奋异常地帮她选择发型，又联系发型师过来，甚至要帮她亲自设计和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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