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边上坐着一位贵妇，珠圆玉润，保养得宜，凤目含威，正盯着刘小川看。

她在打量刘小川，刘小川也在打量着她，眉眼之中，跟静怡公主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看来小公主哪怕再长个十几二十年，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老太监传音喝道：“大胆！刘大人，切莫无礼！”

刘小川这才回过神来，拜道：“微臣刘小川，拜过陛下、太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贵妇脸上绽开笑来，对皇帝道：“皇儿，哀家早就听说了，刘大人公忠体国，如今看到了，真是如传闻一样。”

皇帝粗粗的嗓音道：“刘爱卿平身吧。”

小皇帝看来还没发育好，还处在变声期呢。刘小川“哎”了一声，站起来退到一边。

贵妇笑道：“陛下又不会吃人，刘大人这是干什么？”

刘小川讪讪一笑，又上前道：“聆听陛下教诲。”

皇帝待人处事，比起太后来，可是生涩机械了许多，一番勉励的话说出来，如果口气重了些，倒像是训斥。

太后摇了摇头，心里叹气，道：“皇儿，刘大人屡立大功，是大梁朝不可多得的大才，你今后要多多倚重。今日刘大人进京面圣，更需要好好奖赏一番。”

皇帝点头道：“母后说得是。刘爱卿，神仙果一事，朕可听吴公公说了，肥瘦不挑，亩产千斤，真有这么神奇吗？”

刘小川道：“确如公公所言。”

“陛下，老臣这次去扬州，实地考察，千真万确。老臣还带了几颗果子回来，请陛下过目。”

将几颗土豆呈了上去，皇帝拿在手里把玩一番，笑道：“长得圆滚滚的，模样真是讨喜，偏偏又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刘爱卿，这场功劳，你立得可不小哇！你要朕赏你什么？”

殿里的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刘小川，赏什么？

这倒把刘小川给问愣了。他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土皇帝当得逍遥自在，母亲老婆阖家团聚，好像……人生已经完美了？

刘小川急切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来要什么奖赏，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却见公主贪羞带怯，低下了头。

刘小川心里一慌，这小丫头，想什么呢！赶忙收回目光，状似憨厚地挠了挠头，道：“微臣没有什么要赏的，只要陛下让微臣继续为大梁尽忠便可。”

老太监心里微微点头，此子还挺识时务，陛下正是兴起，随口一说，他倒知道进退！

皇太后笑道：“刘大人忠心可昭日月，皇儿可不能亏待了忠良。”

刘小川献上的祥瑞非同小可，怎么封赏才能既让刘小川满足，不生怨恚，又不致于封赏过厚，使得臣子膨胀，其中的学问，也是很深。

小皇帝想了半天，才问道：“如果朕没记错，爱卿还未婚娶？”

“陛下圣明，不过微臣已有未婚妻，宁海薛氏，不日就要完婚。”

“好，那朕便赐薛氏三品诰命，择日与爱卿完婚。”

陛下赐婚，那必定是极为隆重的，刘小川谢过皇帝，小皇帝又问道：“薛氏可有父母在世？”

“禀陛下，微臣的未婚妻她父母偕亡。”

老太监道：“陛下，薛家满门忠良，薛云、薛景两兄弟，皆是为奸贼所害，死于马有方之手。”

朝中大臣暗通北魏，皇帝和太后心里是知道的，苦于无力将其株灭，朝廷当中奸臣当道，结党营私，共抗皇权，皇帝陛下也是又气又惧。

他这么一提，皇帝倒想了起来，帐薄的事，早就听老太监说过，薛云薛景之死，就是牵涉到这件事里，只是这么两个小人物为国赴死，皇帝听过以后，只感动了半晌，便忘在脑后，没想到居然是刘小川未婚妻的父亲叔父。

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便追封薛云为忠义侯，薛景为忠尚侯，着令四时祭祀，以彰忠勇。”

刘小川又是一个劲地谢恩，虽然这番奖赏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不算什么，然而这个年代的男人，升官立功，就是图个封妻荫子，如今薛怀仙连升数级，封了个三品诰命，还荫及亡亲，皇帝也确是慷慨。

又问起了刘小川的父母，得知只有母亲在世，追封刘小川的父亲为“天命侯”，刘妈也得了三品诰命，入朝不跪，见官有座。

这一圈封赏，把刘小川的老婆老妈都封了个遍，连故去的老爹岳父也不放过，偏偏巧妙地绕过了刘小川本人。

小皇帝这一手玩得稍显稚嫩，却挺有效果。如此天大的荣光，刘小川要是大梁朝土生土长的人，肯定是感激涕零。心里笑道：“死鬼老爹，没想到吧，儿子还给你在大梁朝搏了个侯爷当当。”

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惶恐道：“谢主隆恩！”

皇帝高兴，太后高兴，老太监高兴，刘小川嘛……薛怀仙听到消息，肯定也是高兴，刘小川自然也就跟着开心了。

又提到了神仙果的事，小皇帝问道：“祥瑞之事，是否要即刻昭告天下？”

太后笑道：“我这里另有一件喜事。不如等到静怡大婚的时候，一起宣告，图个双喜临门。还能让静怡带点神仙果的粮种过去，以彰诚意。皇儿觉得如何？”

“啊？”

一直低头不语的静怡公主抬起了头，发出一声惊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皇太后转过头来，笑道：“差点忘了，这件事静怡还不知道。静怡啊，这几天你不在，正巧羌国使者前来提亲，哀家便作了主，把你许给羌国王子。”

刘小川只道听错了，历史书上写着，静怡公主入羌，嫁的是比她大上三十岁的羌王，怎么现在竟然许的是羌国王子？

忽地想道，历史上静怡是庆历二十九年入羌，如今才庆历二十六年，难道就因为提早了三年，跟静怡小公主缔结婚姻的人也变了？

刘小川心里难受，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他瞧向小公主，小公主脸色苍白，嘴唇嚅动，双眼空洞无神。忽然似乎触到了什么，对上了刘小川的目光，这才有了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