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活在梦里，一定要我给你讲清楚吗，皇后娘娘。”

刘小川装出气势，本也想跟她一样，“霍”的一声站起来，偏偏自己是坐着的，还得一手撑地才能起来，气势上便输了几分，还好魏后背对着，没有瞧见。

“不如这样，就由我给皇后娘娘好好说道说道，如果说得不中意，您喊一声，就有人进来把我大卸八块，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魏后犹豫片刻，即不摇头，也不点头。

刘小川道：“灭国开疆，入主中原，是莫大的战功。陛下此役，带去拓跋六族，其余贺、普、尉诸族，全都留在国内，以免国内空虚。陛下凯旋之日，便是拓跋六族威名煊赫之时，娘娘的日子，不一定好过吧。”

“一统中原，对大魏有利无害，拓跋六族随陛下亲征，有功于大魏，封侯拜将，乃是应有之义。”

如果刘小川刚刚没在梁上瞧见她是怎么佛前问卜的，或许会被唬住，现如今只在心里笑她嘴硬。

“陛下身体如何，娘娘是陛下的枕边人，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陛下百年之后，娘娘的亲生骨肉，皇子轩继位，面对的是一群尾大不掉的功臣宿将，拓跋六族地位如日中天，把持朝纲，娘娘背后贺、普诸族，势小力微，恐怕有翻覆之虞。”

魏后脸上泛起笑来，语气也和缓了一些，道：“轩儿继承大统，本宫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匡扶他，拓跋族的功臣宿将，看在本宫的面上，应该也会收敛几分。”

何止收敛几分，就差被你个老娘们灭了族。往后数几年，拓跋轩驾崩，整个拓跋六族居然找不到一个带着皇室血统的傀儡兄弟来继承帝位，都被你个老娘们给杀光了。

刘小川“唉哟”一声，道：“抱歉了，我说错话了。皇子轩虽然英明睿智，可惜却不是太子。陛下龙体有恙，年岁这么大了，还大老远跑到大梁，不说战场刀矢无眼，就是水土不服，都可能……可能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啊！”

“大胆！”

“娘娘何必自欺欺人。陛下向来宠爱丽妃，太子都选了丽妃的长子拓跋灵，父慈子孝，相安无事。若是陛下回不来，随军南征的功臣宿将，忠于陛下，当然拥护太子灵继位了。”

魏后冷哼一声，道：“他们哪里是忠于陛下！丽妃来自民间，身世平平，背后没有族人撑腰，最容易把控。真要拓跋灵当了皇帝，我看陛下九泉之下，死后也不能放心。”

刚刚我那么委婉地说魏帝要不行了，你凶神恶煞地骂老子“大胆”，现在自己一口一个“九泉之下”、“死后也不放心”，果然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估计当初魏帝和魏后的结合，正是魏帝起兵，不得不仰仗贺、普诸族势力的时候，如今拓跋六族兴起，势力远非贺、普等族可以比拟，连太子都敢依着自己的喜好策立庶子，可见贺、普诸族现今是如何的势微。

眼前这位刘都督，胆大包天也就算了，不知道为何，说的话都能直击自己心窝，实在神奇，踱了一圈，道：“你之前问本宫，‘想要成为北方之王，还是想当一国之后’，有何说法？”

对于有些人，个人、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刘小川见魏后松口，戒备之心尽去，心里有了底，赶紧趁热打铁：“若是陛下兵败，身死扬州，皇子轩上位，娘娘辅政，那时拓跋六族损失惨重，侥幸退回来的残兵败将，只能任娘娘揉捏，娘娘亲族兄弟，自然能尽揽大权。便如贺鲁苏，娘娘也可以封他个大将军当当。”

贺鲁苏是皇后的亲弟弟，后世更是马有方的顶头上司。马有方灭梁，功劳却大半算在了贺鲁苏的头上。

对于刘小川知道自己弟弟的名字，魏太后也不甚在意，想了片刻，道：“你说了这么多，却有两点行不通的地方。”

“愿闻其详。”

“其一，陛下虽然垂垂老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吃败仗，就凭你们大梁西军和江都守备，断然不是陛下的对手。”

“其二，万一陛下兵败身亡，拓跋六族群龙无首，大梁西军颇为精锐，必致拓跋六族损失惨重。那时大魏风雨飘摇，要是被南梁和西羌联兵倒攻，本宫没当成北方之主，反而成了阶下囚，那该如何？”

“娘娘说笑了。大梁残破，有目共睹，可战之兵不过五万西军，还要防守关中至河南一带，兵力捉襟见肘，更别说渡江北伐。娘娘英明神勇，说不定大梁还没喘过气来，娘娘便已重振国力，派兵南下了。”

“至于西羌部族，更是不足为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区区五万羌骑，哪敢撸大魏虎须？如今梁羌结盟，不过是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共抗魏军而已，一旦魏帝兵败，说不定隔阂立生，互相攻伐起来，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至于陛下嘛……要赢他，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刘小川双眼如同毒蛇，锐利而又弃满诱惑：“扬州城城坚粮足，魏军久攻不下，江都、河北、岭南诸军虽然无用，聊胜于无，五万西军精锐，加上西羌铁骑，不说求胜，至少可以与魏军相峙，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着！”

“你想让本宫，造，反？”

魏后的脸色不断变幻，显然心潮汹涌，刘小川却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他相信，这么一位杀伐无数、垂帘听政二十多年、名垂青史的北魏皇后，会认真考虑自己的提议。

历史固然会变，人心却不会变。

“兴兵作乱，也得有个好的由头，否则贺、普诸族，就算与本宫亲厚，也未必会响应。陛下雄才伟略，就算本宫给他演一出后院失火，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胜负不过在五五之数。”

“要想得到滔天的富贵，必然要冒滔天的风险。娘娘都敢陪我们赌，我又怕什么。不过，我有更好的法子。”

“说来听听！”

“要是陛下未战先亡呢？”

历史上魏帝死于景福殿，遗诏废太子，立皇子轩继位，想想便知道是魏后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