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北到淮北,魏兵每下一城,只要城里的官兵稍有抵抗,就阖城斩尽杀绝,绝不姑息。
如今扬州城整整阻挡了魏军两个月!一旦城破,所有人都得承受魏帝的怒火!
现在死在城墙上,跟城破以后死在魏兵的马刀下,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自从百姓们上墙以后,战况更是惨烈,往往一个魏兵便能换掉三五个百姓,很快的,满腔豪情便被冷冰冰的砍刀给斩断,不少百姓连刀都拿不住了,被魏兵一刀一个,砍瓜似地砍下城墙。
“公公!快看!”
老太监刚把一个魏兵打下墙,催动体内真气,却觉得周身经络里面,空荡荡一片,累得喘不过气啊。
忽然听到身边的太监李健的喊声,他睁大模糊的双眼,只见远处灰雾雾一片的天际线那里,忽然像是被一只黑笔浓墨重彩地抹了一遍。
城下金声大震,征铎皆鸣,城墙上的魏兵如潮水一般退去。
军民们欢呼雀跃,士气大振,将墙上负隅顽抗的魏兵消灭,一个个瘫在地上,一边捂着伤口“嘶嘶”地吸气,一边看着远方的来的援军。
军中两面大旗,一面被风吹卷起来,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另一面迎风招展,鎏金的丝线,隐隐约约,描出一个大大的“刘”字。
到了五里开外,援兵已摆开阵型,魏帝也已经收束好手下的士兵,残存的步卒仍然围着扬州城,另外的十万铁骑正对着赶来救援扬州的援军。
一方魏帝亲征,士气高昂,另一方虽然奔波劳累,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汗王、天神刘小川,心里都是振奋不己。
区区十万魏骑,何足挂齿!
在天神的法器面前,五万羌骑和十万魏骑,又有什么区别呢?
静怡公主的车驾被护在中军,两杠大旗猎猎作响,小公主扶着旗杆,站在马车上,朝城头望去,可是任她怎么看,也没瞧见那个日夜想念的身影。
城墙上面,没有刘大人呢!
诸人不由有点心慌。
“将军说他会来的啊!”
“汗王不在,这场仗该怎么打?”
小公主尤如突然间失去了主心骨,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往左右道:“刘大王、陈大人,本宫不知兵,接下来可全靠你们了。”
陈飞龙道:“请殿下放心,臣等一定会保护好公主!”
“要不咱们冲进城去?”羌王提议道。
十万魏骑,排在众人的眼前,茫茫然看不见尽头,声势浩大无比,兵马无声,杀气凛凛,压抑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金帐下面,魏帝须发皆白,身子略微有点佝偻,毕竟是上了年纪了。
羌王想起尚还年轻时,所经历的河西大战,魏帝带着三千铁骑,迂回包绕,硬是把三万羌族骑兵,从后面撕开了一道血口。
那时候的魏帝,身子还健朗的很,纵马奔腾,就是整个草原的王!
如今,草原的王老了。
老虎虽然老了,爪牙还在;苍鹰虽然老了,可还能翱翔。在场的几万人,没有一个人敢小看魏帝,中军的那面金帐,仍然是整个草原至高无上的存在。
猛地一阵号响,前排的数万魏骑抽出马刀。
魏帝一声令下,鼓乐齐鸣,魏兵朝诸人冲了过来。
虽然冲杀的只是前哨的两万人马,气势比起当初西海之畔,羌王的五万羌骑,还要浩大许多!
羌王红了眼睛,怒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冲击!”
后排的五万羌军大声呼喊,挽起马缰,一夹马肚,也朝魏兵冲去!
陈飞龙喊道:“保卫殿下!保卫殿下!”
周围几百士兵跟着大吼道:“保卫殿下!”
两千名扬州兵、五千名河北兵早已下马,纷纷持枪结阵,把公主的车驾紧紧地护在大军正中。
似乎耳里能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两支骑兵如两道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沙土飘扬。
马蹬的威力展示了出来,羌骑们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魏军一冲即溃,这一波对冲中,反而还占了优势,战士们士气高涨,大声呼喊道:“杀!”
“杀!”
自己是天神的手下,天神是羌人的汗王!
“杀!”
陈飞龙望着战场,不知道自己的刘将军,到底去了哪里!
这只军队需要刘将军,扬州城需要刘将军,甚至整个大梁朝,都指望着他,力挽狂澜!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刘将军,抱着这么大的信心!
他瞄向公主,看见公主正呆呆地望着北方出神,她举起了手,指着远处问道:“陈将军,那是什么?”
陈飞龙跳上马背,远远地望去,目光越过绞杀在一起的魏羌骑兵,看见北面一道细小的烟尘朝魏军阵中冲来,仔细一看,是一辆马车,凡其所过,六军皆避!
车上坐着三个人。
“那……是不是刘大人?我认得他的衣服。”
静怡公主并不确定,脑子里在仔细地想着,刘大人北上平城的那天,他身上的衣服,是自己给他挑的。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身在战场,忘了还在撕杀的数万骑兵。等看到那辆马车越来越接近魏帝金帐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
“刘大人!你看!是刘大人!”
“是啊!是刘大人!”陈飞龙也笑了起来。
五千将士大声呼喊,正在撕杀的羌族战士士气大振,不少人在马上锤胸嘶吼!
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刘小川的马车,投向了魏帝的金帐。
一阵诡异的号角声喊彻全场!
刚刚还在舞刀杀敌的魏兵们都呆住了,像是发生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他们茫茫然地放下了手里的马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十多万魏军全都驻足回望,看向那顶金帐。
混乱如旋涡一般,由里及外,从金帐周围,迅速传导出来,如雪崩,如地裂,天地色变!无数的魏兵扔掉兵戈,发狂也似地朝北奔去。
扬州城上的人,也全都惊呆了,三万多羌骑差点握不紧刀,他们跨下的战马不耐烦地踱来踱去,似乎在催促主人赶紧发号施令。
然而没有人发号施令!
小公主浑然不知,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