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找吧，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刘小川给她夹了一个馒头，道：“先吃点东西，跑了一整天。”
店家上了两碗阳春面，刘小川问道：“大兄弟，有没有看见两个骑马的女的，其中一穿着黑衣，裹着黑纱，另一个大概这么高。”
拿手比较两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锐哥儿，“有点英气，像个男的，头发半短不长，那个很大。”
俊儿红着脸，轻呸道：“流氓！”
刘小川道：“说的是眼睛！”
店家愣了愣，神色颇有点不自然，道：“这荒年灾岁的，哪里有两个姑娘，还骑着高头大马。这位客官，你看走眼了。”
见刘小川不答，又凑上前，道：“听口音，两位不是本地人？”
“嗯？”
“这济山县城啊，没什么风物。看你们年纪轻轻，很是长途跋涉吧？出门在外不容易，小店送两位两碟小菜吧。”
“多谢了。”
俊儿抢着道，那店家便进门去拿赠菜出来。
一碗阳春面，清汤寡水，刘小川吸溜两口，便全都落进了肚，伸手摸出一粒金豆子，往桌上一扔，道：“老哥，再来两碗，多加点面。”
他这一扔，店家眼都看直了，好家伙，出手如此阔绰！
那酒旗下面窝着的乞丐，好几个都被声音吸引得坐了起来，伸着脖子向桌上看去，眼里是贪婪而又恐惧的目光。
忽然听到“扑通”的一声，再是一个童稚声音：“哎呦！”
只见一个小丐，身上穿着有六七件破裳，被店家一脚给踢到桌子下面。
他手里拿着个馒头，正拼了命地往自己嘴里塞。
店家骂道：“驴日的小崽种，天天来你爹这里偷食！”上去对着小丐就是两拳。
小丐在地上打着滚，躲开店家的拳头，手上嘴上却都不停。
直到被店家骑上了身子，去夺他嘴里的糙面馒头，两个人拉扯半天，小丐年纪还小，又不像俊儿一样，有神奇的际遇，根本不是店家这么个成年男子的对手。
馒头都成了碎屑，那店家还不放过他，伸手指去他嘴里边扣，硬生生扯出半个馒头来，骨碌碌丢到地上，看这模样，就算是去井里洗干净了，也没办法再卖出去给人吃，留着自己裹腹吧，也嫌恶心。
一时之间，怒意更盛，又打了小丐几个巴掌。
酒旗下的老丐们，好像是都看惯了这种场景，一个个躺地上，有的还出手指点，纷纷嘲笑，不知道这小丐这回要被打得几天下不了地。
几个巴掌过后，还不解气，一脚又朝小丐的脸上踹来，不想斜下里升出一只脚，把他的脚踢开。
店家正要骂人，见到是出手阔绰的刘小川，脸上又惊又疑，嘿嘿笑了两声，道：“你看，这小破烂崽子，打扰了大爷吃面，罪过罪过。”
刘小川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刚刚这一脚，倒似踢到了铁板，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店家，难道也是武林中人？
“一个馒头，不至于这么打吧？就算我请的好了。”
店家笑道：“既然贵人这么好心，那小的就暂且放过这个破落崽子。”
又朝小丐吐口水，骂道：“呸！有人生没人养的小狗，快滚一边去！”
地上的小丐突然间“咯咯”笑了起来，捂着脸在地上滚来滚去。
刘小川心里奇怪，这小丐怎么被人打成这样，还笑得这么开心？
这时，坐在一边的那些老丐纷纷开始大笑，笑声里满溢着不可理喻的兴灾乐祸，起哄道：“又开始了！快看，他又开始了！”
刘小川仔细一看，这小丐原来不是在笑，而是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打架，才发出的这种似笑非笑的奇怪声音。
再认真看了他两眼，觉得面熟，突然想起，原来曾经在扬州城里见过他！
那时候有个年岁大的乞丐装作残疾，惹得静怡公主同情，给了赏钱。
刘小川一眼看破那乞丐的瘸腿是假装的，静怡公主不信，两人还一道跟出扬州城，最后在一个草屋里，见到了虚弱的小乞丐。
从他们的对话里，还听到了，这两人是荆湖一带红花会的信众。
那个小乞丐，正是眼前此人。
那张布满疤痕、狰狞而又吓人的小脸，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实在是有点深刻。
至于老丐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刘小川早便猜到，那时候必然已经遭了老太监的毒手。
虽然是红花会反贼，看在这小乞丐年纪还小的份上，可能老太监难得生出了点怜悯之心，破例放了他一条性命。
小丐用颤抖的手捂紧了面容，喊道：“你别看！别看我！”
又翻来覆去地在地上打滚，一头撞到了桌脚，把桌上的垫布也给拉了下来，捆在了身上，嘴唇乌青，颤抖着喊道：“冷！我冷，我好冷啊。”
秋老虎尚还猖獗，刘小川和俊儿两人都才穿了一件单衣，这时候才注意到，小丐身上层层叠叠地披了六七件破裳，跟过冬似的。
他的面目越来越扭曲，乌黑的脸上，裸露出来的除了难看的伤疤，便是惨白的面容，看得人触目惊心，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店家笑道：“贵客不要太在意，这小丐中了邪毒，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
俊儿一直站在刘小川边上，听到店家这么说，有点气不过，道：“人家都疼成这样子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店家哼哼两声，没有去反驳这个寒酸道姑，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俊儿拉了拉刘小川，道：“刘大哥，这个人身上中了寒毒，我们救救他吧？”
“寒毒？”
俊儿点头：“有人把阴毒的内力注到他的体内，这股内力不会马上置他于死地，却会不断地折磨他，每次寒毒发作，都会痛苦不堪。等过了几年，阳气衰败，经络枯死，那时候就会死掉。”
刘小川道：“你能看得出来，他是什么时候中的寒毒吗？”
小乞丐虽然冻得全身发抖，四肢颤栗，耳朵都还听得到，闻言大喊道：“是扬州的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头！他杀了我阿爷，还打了我一掌！”
刘小川惊道：“老太监？”
俊儿问道：“老太监是谁？刘大哥难道认识？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