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玉道：“难道带兵打仗，是看人数多寡？那以后还用打什么仗呢？双方把手下士兵拉出来，挨个数一遍，兵少的人认输，那不是更好？”
“大当家说笑了。”
“那人，不能以常理度他。”
“大当家的意思，盟主此番起事，无法成全？”
“我没这么说。”
秦红玉坐上了床沿，看着站在面前的王强，又问道：“那你呢？王二当家，你听谁的？”
王强低着头，脸色数变，沉声道：“自然以大当家马首是瞻。”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大当家，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
秦红玉丝毫不给面子，脸色怕是跟她戴着的面具一样冰冷，语调平平，没有半点波动。
刘小川听她说话，真是大快人心。
这个叫王强的二当家，嘴里虽然说“以大当家马首是瞻”，话里话外，可都在怂恿人家造反呢！
实在是搞不懂，造反有什么好的？
趁着朝廷衰败，自个儿在山寨上面，天高皇帝远的，逍遥快活不好吗？才管几千号人，就麻烦得七蹿八跳，真要打下了江山，几百万平方公里呢，当甩手掌柜都不容易吧？
闷了半天，偏偏功力尽失，运不了龟息功，只能偷偷地把被窝掀开了一点点，透透气。
呈现在眼前的，是秦红玉嫚妙的腰枝，像尊火红色的葫芦一样，稳稳当当地摆在床沿，看得刘小川血脉贲张，急忙又把被子给合上了。
“前韩盟主，你服不服？”
“当然服。”
“那你敬不敬他？”
“自然敬。”
“那他为何出走？”
“我不知。”
“你装作不知。”秦红玉冷笑道：“但是我告诉你，前些天，我才见过他。”
王强大惊，道：“大当家，你在哪里……”
“你不须要知道。”秦红玉打断他的话，“他这次见我，只告诉我八个字。”
“什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秦红玉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刘小川听在耳里，暗叫道：“好熟悉啊，这句话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王强大惊失色，过了良久，这才叹道：“好心肠！好胸襟！”
“这句话，却不是韩盟主说的。”
“普天之下，除了韩盟主，还有其他人能说出这句话来？”
“扬州都督，刘小川！”
王强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又是那个狗官！”
“他怎么成狗官了？”秦红玉冷笑道。
“老子怎么成狗官了？”刘小川在被窝里面骂道。
“梁廷走狗，难道还不是狗官？”
“可是正是这个狗官，救了三十万灾民。”秦红玉肃然道，“况且，你还不知道吧？天不亡梁！扬州城里的祥瑞，是真的！”
王强嘴巴再也合不上了，他退了两步，呐呐道：“骗人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真的。”
秦红玉又重复了一遍，“他救了天下苍生。再等几年，恐怕天下间就再也没有饿死的人了。”
“盟主他？”王强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强压住心里的不适，问道。
“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你从襄州回来，那边的情况如何？”
红花会的底层根基，就是天下间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百姓，如今扬州都督刘小川献上祥瑞“神仙果”，此果土地肥瘦不拣，便能亩产千斤，从此以后，大梁朝人人都有饭吃。
王强实在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正发着呆，听到秦红玉问他，答道：“兵甲如林，万众一心！”
秦红玉呵呵笑道：“这样看来，我们济北舵，可去，也可不去了？”
王强咬了咬唇，跪下道：“大当家，还请三思。如今三舵五旗十堂，全都站在洪盟主那边，济北舵游离于外，恐怕会遭不利。”
秦红玉道：“红花会各舵各堂一气连枝，洪金方虽是盟主，难道还能拿济北舵数万会众祭旗不成？最多不相往来而已。”
王强还想再说，秦红玉道：“我倒要好好地问一问他，如今‘神仙果’现世，红花此时起兵，到底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他洪金方自己！”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红玉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又安慰他道：“王二当家，你是山寨的老人，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山寨考虑。你没发现，从江都运来襄州的赈粮，越来越多了？那个小皇帝，还是继续让他在位子上先坐着吧。”
王强叹息两声，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大当家早些歇息。”
秦红玉等他走后，拍了拍床沿，被子里面的刘小川一声不吭，秦红玉又惊又气，想道：“这人难道睡着了？”
想着自己的被子，今天居然被一个男人睡过，心里极为别扭，手上用劲，马上便把刘小川给拉了起来。
刘小川正在想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呢，冷不防被这么一拉，“唉哟”一声叫了起来，却被秦红玉一瞪，道：“你别出声！”
刘小川诺诺点头，秦红玉似乎有点烦躁，她走了两步，又复坐回了床沿，道：“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一点。”
秦红玉道：“要么是全听到了，要么是全都没听到。你一直呆在这里，怎么会只听到一点点？怎么，怕我杀你灭口？”
刘小川道：“济山县的县令，说砍就砍了，这不摆明就是造反吗？这么多人都知道，有没什么好灭口的。”
秦红玉点了点头，脱口而出道：“那……”
只说了一个短短的“那”字，又把其他的话全都吞了回去，这种举动放在刘小川眼里，可见这位号称“铁面罗刹”的女人，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自然有迷茫纠结的时候。
秦红玉微一错愕，暗想道：“我怎么会想要问他？”
刘小川心里却是想：“你要问我该不该反，我当然是会劝你好好过日子。柳尚文那条老狐狸野心大，胆子小，如果他真要反，我来梁朝之前便反了。魏军都打到扬州了，他都没在江都搞出半点动静。”
历史上的柳尚文，最后确实是割据自立。
如今没到那个地步，没有岭南兵的支持，红花会如果都是济北舵这群山匪的水平，别说江都城里的西军精锐，怕是要被陈飞龙他们吊起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