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自己叫徐世谙带回扬州报平安的布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刘小川”三个字，如果落到王强的手里，自己的身份可能要暴露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铁面罗刹秦红玉，要是知道自己是宁国公刘小川，到底是杀是放呢？

“你们几个，今晚都在这里等着，我先出去一趟。”

俊儿道：“姐夫！我陪你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去救姐姐，也是我陪你去的。”

刘小川觉得这个便宜小姨子好像腻上自己了，弹了弹她的额头，俊儿吃痛，刘小川道：“小道姑，好好在这里呆着，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出去上个茅房，你也要陪？”

说是去解手，出门就把怀里的两柄手枪全都掏出来，上好了子弹，放在两侧的裤带里。

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时间估摸着是傍晚五点，说亮不亮，说暗不暗。

刘小川踱到山道，便有值守的弟兄问他，只说是散散心，众人心里都喜欢刘小川，加上这位刘兄弟虽然才上山不久，甚得大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他们看重，倒也不疑有他。

这几天下了不止一场雨，山道上面乱七八糟的，全是运粮的车子滚过的车辙。

襄州红花会把济北县当作进军梁廷的前哨，已经往济北舵调集了十万石军粮，一车一车地装着，由王二当家负责将军粮入库。

刘小川挽起裤腿，蹲在车辙边仔细地看了几眼。

当时他和张龙、赵虎他们下山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些车辙未免太浅了些吧？自从穿越到梁朝，刘小川可没少跟粮车打交道，满满一车粮食该压出多深的辙痕，大概心里是有数的。

当时心里还以为，王强王二当家，居然敢贪墨军粮，还真是有点胆色。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自己不日就要离开山寨的想法，襄州红花会的军粮多少，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秦红玉不管山寨钱粮，孙仲连又是个老糊涂，其他人全都是大老粗，也就王强精明一些。

得知自己这位新来的“帐房”，精通数算，为人精明，贪念一压不住，想要除掉自己，也都说得通。

可他收买徐世谙的护卫杀害自己不成，为什么反而要离开山寨，谎称去襄州？

难道是怂了？

刘小川摇了摇头，起身顺着车辙走，到了后山一处隐蔽的岩洞前，看来这地方就是囤积军粮之地。

洞口守卫森严，几十名持刀的红花会土匪游来走去，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这些是襄州总盟发来的军粮，是供十万红花会大军东征的前哨粮草，如果出了差错，总盟那边怪罪下来，整个济北舵都不一定兜得住。

刘小川躲在远处，轻呼一声，“老子想到了！原来如此！”

“你想到了什么？”

肩膀上冷不防被人一拍，刘小川吓得跳了起来，回头看见一具阴森的铁面具，气道：“大当家，你属猫吗？走路一点声音没有！”

秦红玉愣了愣神，只觉得眼前这人讲话很是新颖有趣，道：“你想进去吗，刘大人。”

刘小川苦笑道：“大当家，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秦红玉难得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一毫小女儿似的得意，不过很快就被她脸上冰冷的面具给压抑住了，“之前只是怀疑，我听苏真喊你刘大人。”

刘小川气道：“好啊，你叫我搬到你的隔壁，原来是要干这种‘凿壁偷光’的事，大当家，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秦红玉心里道：“这人说话古里古怪，怎么像是小女儿埋怨淫贼一般。”

“隔墙有耳，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听过，没养成习惯。现在大当家知道了，自古官匪不两立，是打算杀了我吗？”

秦红玉不答反问：“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你说的吗？”

刘小川老脸一红，道：“是我说的。”

没想到，自己又要再当一回文抄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也是你说的？”

“你是个好官，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好官坏官，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话，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秦红玉道：“那好，去年扬州城下，三十万灾民，是你救的？”

刘小川点了点头，秦红玉又问：“能够使天下苍生，不再受饥寒之苦的神仙果，也是你发现的？”

刘小川只得又点头，道：“看来大当家是不打算杀我了？”

秦红玉轻轻叹了口气，道：“要是我杀了你，不知道天下还会有多少个秦红玉，要把我恨得入骨。”

刘小川看着这面面具，原来这位大当家，也是多灾多难的穷苦人家里长大的。

秦红玉又问道：“你想进去？”

“大当家难道不想看看吗？依我看，整个济北舵恐怕有祸事要来临了。”

秦红玉眼神森冷，道：“我们一起进去。”

提住刘小川的腰带，只觉得这人身沉体重，奇道：“依师父说，扬州都督刘小川，得妙掌仙吴知仁真传，武功高强，就连花臂僧都死在他的手下，可你怎么一点功力都没有？”

这位秦大当家的师父，恐怕就是跟老太监齐名的红花会前任盟主韩山药了。

刘小川道：“说来话长。不过济北舵里，以大当家为尊，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干什么也跟我一样，偷偷摸摸？”

秦红玉道：“这些人都是王强的心腹。我们不要正面进去，免得打草惊蛇。”

“难道还有其他的入口？”

“存粮之地，全都有通风口。你这假帐房当得一点都不靠谱，居然连这不知道？”

刘小川“哦”了一声，想到了粮食堆积，会产生热量，如果没有做好通风防护措施，容易自燃。

秦红玉拎着刘小川，跃过边上一块巨岩，绕道一条小路。

说是小路，只是勉强能容得下一只脚的险峻山道而已。她在前面走着，刘小川在后面手脚并用地爬着，后来看刘小川实在狼狈，秦红玉只得继续拉着他。

两人手牵着手，都觉得心里异样，哪里异样，又都说不出来。

堪堪到了山顶，又从岩缝里滑了下去，找到了一个最隐蔽的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