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梁廷命不该绝。”有人小声地说。

“那是扬州的神仙果，关梁廷什么事？”有人反驳他道。

秦红玉虚压了压双手，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听她说道：“可是这等大惠苍生的东西，居然没能传到襄州。济北和襄州，两地相隔，快马不过一天。大家好好想想，洪金方起兵反梁，到底是为了自己当皇帝，还是为了天下穷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大家都是穷苦人，难道还要跟着洪金方去祸害其他穷苦人？那可太没良心了，老子听大当家的！”

“但是也不能坐视梁廷再害人啊。”有人这样说道。

“狗皇帝已经死了，现在的小皇帝倒还厚道。”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学他老子？”

又有人道：“有了神仙果，梁廷再怎么害人，至少不会饿死人！”

整个红花会跟梁廷并不对付，如果不是因为刘小川，不是因为神仙果，一早便加入了总盟的反叛大军了。

兵祸浩劫，百姓固然受苦，放任百姓受梁廷的压迫，还是受苦，一样的是受苦，为什么不拼一拼，试试推翻这个烂到根里的大梁朝呢？

所有人目光都朝刘小川看去，就听到张龙用他独有的大嗓门喊道：“我们只降刘大人，不降梁廷！”

人群愣了几秒，纷纷暴发出一片叫好的潮声，“只降扬州，不降梁廷！”

刘小川是大梁朝的救星，正是因为他，才挽回了一些天下人对大梁朝失去的信任。

拯救河淮两岸三十万灾民，以一己之力阻挡北魏铁骑南下，献出能让天下人都吃饱饭的神仙果，就凭这三点，刘小川在民间的声望，已然达到了顶峰。

只要听到“刘小川”三个字，天下百姓都要伸出大拇指，如果是在淮河一带，恐怕有人当即跪下磕头，都说不定。

几千道目光盯着刘小川看，把刘小川看得浑身冒汗。

其中一道目光，刘小川很熟悉，是从一个铁面具里面射出来的，带着笑意，敬佩，期待，似乎还有一丝丝揶揄，和不易察觉的兴灾乐祸。

“你们这是在害老子？”

刘小川心里快速权衡。

如果自己不答应，济北舵的几万号人，要么全死在襄州总盟的手下，要么为了保命，必然跟着襄州总盟进攻江都，到时候遭殃的可能不止几万号人，连自己和颜立行、陈飞龙他们辛辛苦苦在战乱饥荒上面重建起来的扬州城，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繁荣都要受到波及。

让他们投降朝廷，看起来好像不太可能，唯一的出路，好像真的只能是固守济山，等到扬州援军赶到，二者汇合，将红花会的反贼堵在济山以西，再一齐平定襄州叛乱，杀了洪金方这个野心家。

这么做，会不会有点过份？

“只降扬州，不降朝廷”，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里，不知道会怎么想，难道你刘都督的扬州，已经不是大梁朝的扬州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老太监对自己的防备，老太后那蹩脚的帝王权谋，再想起颜立行对梁廷的态度，还有柳尚文说的那一番话，以及如今秦红玉看他的目光……梁廷到底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后世的故事不断地告诉他，帝王无情无义，君臣有始无终，如今自己果真收了济北舵八千号青壮人马，加上西羌援军，足以和风雨飘摇的大梁朝分庭抗礼，假如这回扬州兵马再把红花会叛乱给平定了……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大势所趋，刘小川只得点头。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个看客，而是历史舞台上的演角。

原先的时候，他还能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剧本不遂自己的心意，大不了跳下舞台，骂一句：“去你娘的，老子不演了！”

穿过那扇破铁门，回自己的二十一世纪去。

而如今，哪怕他成了主角，也不是想演什么，就演什么。

冥冥之中，已经摆好了剧本，你可以即兴加上两句台词，或是随意配上两个动作，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它的走向。

而这个走向，是他从穿越以来，自己一手所铸成的，刘小川既是主角，亦是编剧，可惜却不是导演。

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回屋了。按照任天明所说的，总盟的兵马已到济山，在扬州援兵到来之前，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老子的手枪呢！”

刘小川忽然像是从梦里惊醒，急急忙忙地四处张望，刚刚被任天明踢飞的手枪不见了。

秦红玉、张龙、锐哥儿、小俊儿等人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什么是手枪？”

“就是一个又粗又硬的玩意，大概这么长。”刘小川拿手比划。

张龙笑道：“刘大人这时候还开玩笑，那东西不是在你裆里嘛！”

锐哥儿脸上一红，秦红玉抬高了声调，道：“张三当家！”

张龙哈哈一笑，装作四面看风景。

“刘大人不要太担心，那东西很贵重吗？”

“贵重倒不贵重，呃……”刘小川心道：“可是却很危险。哪个王八蛋要是拿着那东西对着谁的脑袋来一枪，除非是太一道人他师父，否则都要去阎王殿报道。”

众人对看一眼，刘小川的神情瞒不住他们，看来这东西是挺宝贝的，人家一个封疆大吏，丢了什么能心慌成这样？

“是不是被哪个兄弟捡走了？要不我叫人去找一找？”

“不必了。”刘小川摆了摆手，丢了就丢了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再说，那东西自己玩了这么久，十米之内命中率才能看，古代人又没经过训练，别说命中率，用都不会用。万一误打误撞开了保险，里面就一颗子弹，指不定枪口向着自己，一扳扳机就吃花生米。

刘小川整个晚上都睡不好，翻来覆去在床上打起了滚。

自从他挑明了身份以后，锐哥儿和俊儿便不是他的媳妇和小姨子了。

锐哥儿人前叫他“刘大人”，人后喊他“刘大哥”，俊儿这小道姑倒好，逢人还是“姐夫”长，“姐夫”短的，被她这么一叫，刘小川和锐哥儿都不太好意思，平时一看到这傻道姑就远远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