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战，襄州练武堂几乎全军覆没，死了一半，活捉了一半。
羸弱的老弱家属们也纷纷拿起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在洞内巡视，帮忙看管这些人。
弟兄们累了一个晚上，软瘫在地，七歪八倒的样子，让刘小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出所料，今天的攻势会更严峻，大伙虽然累了一晚上，更该打起精神来，这么懈怠的话，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众人看到刘小川，纷纷站起来，有的喊“刘大人”，有的还是叫“刘兄弟”，也不乏有人喊“飞面神君”。
这个诨号老早就传到了荆襄一带，只是“天降谷雨”的神迹，没有人亲眼看见，大家也只是半信半疑。
可是昨晚的“招魂附身”，黑夜里让练武堂的近两千号人成了脱光光的大媳妇，在济北舵兄弟们的刀下，大半的人全被砍死，跟他们身上附着的那些冤魂一起去阎王殿里作伴！
刘小川听他们说得离奇，不由得哑然失笑，荧光粉嘛，居然被吹成了“招魂散”！
“打完这场仗，你们想干嘛？”
刘小川走到了人群当中，靠着张龙坐下。
七仰八躺的弟兄们总算坐了一些起来，他们大多数脸上笑容纯朴，并没有多少贼匪该有的凶狠狡诈，跟当初在扬州城外看到的那些田埂边劳作的农民，不同的只有装束，以及手上的家伙而已。
“我还能想干嘛？打赢了的话，就回去种地呗！”
张龙摸着他的糙脸，像是在打磨砂纸一般，脸上黑乎乎的，黄土混着血迹，都没机会洗上一把，看得刘小川都替他痒。
“他们也都这么想的？”
“呵呵，兄弟们哪个不想过安稳日子，如果不是世道不太平，谁愿意上山作贼？辱没了祖宗不说，一饥一饱，有了上顿没下顿。刘大人，抢来的东西，可没有地里收上来的安稳啊。”
“叫我刘兄弟就好，‘刘大人刘大人’地瞎叫唤，以后都没办法拉下脸来赢你的钱！”
众人乐了起来，张龙笑了两声，拍着刘小川的肩膀，道：“那成，等打完这场仗，我们再陪刘兄弟好好地赌上三天三夜！”
刘小川笑骂道：“明明是你们想让我陪着赌，怎么话说得，像是我求你们一样？”
众人又笑，哄然一阵过后，又是沉寂。
刘小川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山脚下几面色彩各异的斑斓旗帜倒卷，远远看见滚滚烟尘，人头攒动，几队人马踌躇前进，怕是再有半个时辰，又要发起进攻了。
“你们怕不怕？”
张龙道：“怕，我们又不是神仙，不是神仙都会怕死的嘛。你看这几千号人，是襄州的五行旗，每旗各有一千号人，各自都有一套阵法。”
刘小川还以为襄州的人马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兵，哪怕像练武堂那样由“武林高手”组成的尖刀队，也不过是厉害一点的农民兵，跟现代的战士比起来，他们的命令永远只有“杀”和“撤”两种。
洪金方看来不仅仅单纯的只是一个武林人士，在统率行伍上面，能力不弱于大梁朝的某些将领。
看他们三个五个，结成小号的阵形，顺着山道往山上涌来，用不了半个时辰，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再撑几个时辰，扬州的援军就来了。”
有人嘴快，问道：“扬州来了多少人呢，刘兄弟？”
“三千人。”
“嘶”的一阵抽气声，气氛马上便得消沉起来。
张龙喝骂道：“扬州那边的兵马，可是刘兄弟手下的精兵！是精锐中的精锐！羌人五万骑兵呢，撞上去都不怂！”
“羌人是被刘兄弟做法求来的海水淹死的。”角落里有人小声地嘀咕了起来。
“打仗又不是比人数！不然打仗的时候两边都把人拉出来数一数，不就分出胜负了吗？”
这是赵虎喊的，众人觉得四当家说得有道理，胆色壮了不少。
刘小川知道，济北舵的这伙人是脆弱的，他们不是职业的军人，甚至再早几天，还跟底下的襄州红盟会，有剪不断的关系。
他们想要的，只是好好地活着，如今之所以还坚守在这里，大多是因为大当家秦红玉的缘故，小部分因为自己展示出来的“神迹”。
一旦恶战发生，绞杀开始，在狂热的宗教战士面前，人心极为容易动摇，也许不敢绑了自己投献洪金方，作鸟兽散未必不可能。
他也陷入了艰难的境地，往东方眺望，阴沉沉的云翳下，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而脚下人影攒动，像蚂蚁一般的人潮开始向山上涌来。
天时，地利，人和，三占其一，这场恶战没打就先败了。
“刘兄弟，你不会担心。这里的两千号弟兄，是对大当家最忠的两千号人！我们的命都是大当家的，大当家说往东，我们就往东，她说往西，我们是往西！今天就算死光了，都不会跑！”
周围有人喊道：“大当家下令，刀山火海都能去的！”
“大不了一死，早就活腻了！”
刘小川有点惊讶，这才想起，这里是古代。你让这些人去送死，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拿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千秋大业，他们只要秦红玉一声令下就好。
“瞎说什么话呢！我们的赌约还没揭底呢！”
张龙一愣，嘻嘻笑道：“刘兄弟你还记得？”
“你压得美，我压得丑！”
刘小川看着秦红玉的背影，这个女人一身红衣，袖着手站在山崖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行！”他拎着刀，站了起来，微不可见得一晃，咧嘴笑道：“刘兄弟，刘大人！你本事大，我们信得过你。”
看着两千号人远去，刘小川收起了心里最后一点同情，把心肠变得硬起来。
如果没能把襄州之乱平定掉，就像历史上那样，红花会打到江都，岭南兵也会跟着反叛，三方势力把富庶繁华的江都当作战场，少了北魏的制擎，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多少年。
山道原本凝固的血液又开始流动，襄州的五行旗在五位旗主的带领下，不要性命似地向上冲着。
不到一千米的山道，隔了几十米就布置了铁丝网，留在两个铁丝网中的济北舵兄弟，全都是不要性命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