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别旬日而已，老太监竟觉得自己认不出眼前这个少年了。

也许是经过了血战的洗礼，他的气质风度比起当初，更加沉稳睿智了许多，至少行为端正了一些，讲话嘛，也稍微得体了一些。

“我真是日你们的亲舅娘！你们不知道老子看到襄州那群疯狗，差点胆子都给吓破了！”

刘小川笑骂着，把上前嘘寒问暖的亲兵队长兼小祖宗刘旋给一脚踢开，活像扬州街头的混混，“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洪金方那狗贼前脚才刚造反，你们后脚就到济山了？”

陈飞龙哈哈大笑，道：“还不是将军你，一连几天没了影子！平时多少都到衙里点个卯呢，这下子把大伙都吓得不轻。正好这三千号弟兄出城拉练，打听了一下就一路往西走！”

“走到一半，江都来的吴老公公就从后面追上来，说起襄州红花会造反的事，陛下命扬州五千兵马前往平叛，我等顺道便来了。”

原来如此。刘小川点了点头，乐道：“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啊！”

拉着他们，给介绍道：“来来来，这些都是济北舵的兄弟，这位是秦大当家，这些天我可多蒙她的照顾。”

秦红玉一身红衣，戴着铁面具，她身姿硕长，站在刘小川边上，十分惹人注目。

大伙心里早就在猜度，这位铁面女子和自家的大将军是什么关系，这时候一听刘小川这么说，心照不宣地“哦”了起来，都是想道：“不愧是刘将军，连女劫匪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本来官匪不两立，虽然半路听说济北舵投靠了朝廷，但是内心里却是根深蒂固的看不顺眼。

不过嘛……这位漂亮大当家是个例外。

虽然她戴着铁面具，看这欣硕的身材，难道还能长得丑不成？

再看咱们一脸淫笑的刘将军，恐怕早就成就好事了，怎么，你还以为办好事的时候也戴着面具？

刘小川要知道这伙兵痞脑子里在想什么，非得一个个扇过去，看到他们恭恭敬敬地拜道：“见过秦姑娘！”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吃惊，这些家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伙人吗？

秦红玉、张龙、赵虎他们原本以为，这群扬州精锐未必会给自己好脸色看，都拿捏着神态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没想到为首的几位将军居然这么低声下气地给大当家行礼，心防一下子便松动了。

再一想，眼前这两千多号人刚刚硬憾数万襄州人马，摧枯拉朽一般解了济山之围，本身损失不到一成，这样精锐中的精锐，又这么看得起自己，再揣着架子，非得被天下英雄唾弃。

于是刘小川这才刚一介绍完双方将领，大家就自来熟一般混在了一起。

这厢陈飞龙以下，毛凯、周闻、刘旋他们见对面的土匪“大哥”、“兄弟”地叫，一嗓子里都是亲热劲，大家都是直汉子，马上也改观不小，心里也不喊人家“土匪”了。

自家将军的本事着实大，看这情势，说不准过两天就要娶这位铁面女人过门，这山上七八千号青壮，能是一大笔嫁妆呢！

想到以后可能是自己人了，虽然扬州兵跟扬州兵之间更亲热一些，但也不会欺负河北和西羌的兄弟。

大伙一路向山上走去，沿路聊天，这个敬他抵住了襄州的攻势，守住济山，那个敬他以一敌十，大破敌军，称得上天下少有的精锐。

守山嘛是取了巧，如果不是荧光粉和铁丝网，估计济北舵早就易手了，但是破阵杀敌，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对扬州来的援军，张龙他们是打心眼里佩服。

两边都是跟刘小川混惯的人，不知道谁提起了打牌，嘿！你们扬州有这种玩法？你们济山居然是这样玩？有的聊得兴起，真个比亲兄弟还亲，约好今晚赌他个天昏地暗，谁怂谁就是孙子。

夜里山寨里开庆功宴，亦是给扬州来的兵马接风洗尘。

济北舵里原本就有三万号老弱，扬州兵数量总共才不到三千人，腾一腾地方，没半天就安排好了住处。

寨里一下子来这么多外人，动静颇大，惹得寨里的小孩老人纷纷驻足观看。

不过看归看，这里的百姓没少受官兵祸害，也不敢靠得太近，更何况这些绿衣人身上都散发着森寒的杀气，几丈之外，都感受得到，都把自家调皮的小孩给看紧了。

聚义厅外，数口大锅已经用铁链绞起，旺盛的柴火照出了围坐的人满脸的期待。

张龙指着锅里的白米，笑道：“各位兄弟，你们看，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呢！”

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叹，周围的毛凯、刘旋等人，都跟看傻逼似地盯着他，就算张龙顶着张糙脸，也禁不住一阵脸红，心里暗想：“看来这群当兵的没少吃白大米！娘的，什么时候能跟去扬州当兵，老子这辈子就算值了！”

聚义厅里，坐在上首的是老太监，他是皇帝派出的天使，地位理所当然的最高。

老太监却觉得屁股下的椅子硌得慌，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闷着头吃饭。

就连刘小川特意去s市批回来的一箱二锅头，他都没看一眼。

“你就是铁面罗刹，秦红玉？”

老太监板着脸，对着右手边的秦红玉问道。

“在下正是。”

秦红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不过刘小川仔细听，比起以往好像还更冷淡了一些。

这两人看起不太对付啊！

“你的师父呢？”

老太监拿筷子的手颤巍巍地放下，筷子在碗上骨碌碌地转动，滑到了碗沿，却没有掉下去，凭着这么小小一个支点，两支筷子滴碌碌地又转了一圈，悬空地浮在碗沿，一动也不动。

刘小川心里骂道：“这死老太监，大家高高兴兴地吃饭呢，就你臭显摆，真的出息！”

举起洒杯，往桌上一拍，喝道：“来！大家喝！”

碗上的那两支筷子终于支撑不住，落到了桌面上。

秦红玉嘴角牵起一道冷笑，向老太监举起了杯子，道：“我敬你一杯。”

暗里的意思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敬过你这一杯，你就不要再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