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果现世，扬州城收束天下民心，从此穷苦人家再也没有饥馑之忧。你知道为什么神仙果传到了济山县，却始终传不到襄州城？”

“只有疯子才想把你杀死在襄州城里。他们要硬生生把荆襄百姓拉到天下民心的对立面，裹挟着所有人来迎接扬州精兵的怒火。”

“背水一战，要么死了当鬼，要么赢了当皇帝。”

罗岸山说完这一番号，重新坐回椅子上，吸了几口气，脸色又变得平淡了起来：“言尽于此，刘大人，你的性命安危关系重大，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只能救你这一次。”

他们原先所想的，不过是带着走投无路的百姓对抗横征暴殓、鱼肉乡里的大梁官府。

现在，正如刘小川在韩山药坟前所说的，有了神仙果以后，人人都可以吃饱饭，也就不需要红花会了。

可以看出来，红花会盟主之位虽然落到了洪金方手上，但是韩山药的拥趸仍然不少，亲传弟子秦红玉自然不用多说，罗右使等人，似乎也都不愿意天下战火燎原。

如果不是因为锐哥儿被掳，双方无论趋于什么利益，都有合谈的可能，至不济刘小川攻下襄州，洪金方授首，有了神仙果，荆襄百万人民过得还会比以前幸福。

一旦刘小川死在了襄州城，二十万会众就再也没有退路，如果襄州不幸失陷，等待襄州百姓的，可就不仅仅是失陷那么简单了。

此时刘小川的性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

然而刘小川和俊儿还是一动不动。

“你们快走！”

最后劝了一句，罗岸山便再不理他们，转向小凳子，叹气道：“小凳子，你阿爹呢？”

“阿爹他被人杀了！”小凳子顿时就哭了出来。

虽然罗岸山早有预料，还是整个人身子震了一震，悲声道：“堂堂汉西舵舵主，威震汉江的十全老丐，居然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是谁？”

小凳子道：“那时候阿爹带我去扬州，碰到了一个宫里的太监，就是他杀了阿爹，还打了我一掌！”

天下间能用掌杀死十全老丐的，又是宫里的太监，罗岸山冷冷道：“‘妙掌仙’吴知仁！”

“罗叔叔，那个老太监两天前和韩……韩……”像是结巴一样，不知道该称呼韩山药作什么，自己的阿爹在世时，都叫他“韩老丐”，语气里没有一点敬意。

“韩前盟主？”

罗岸山讶然，看向刘小川的眼神里，带了一点询问的味道，虽然世间传闻，刘小川是‘妙掌仙’的弟子，前辈往事，不殃及后生，罗岸山并没有显露出憎恨的意思。

刘小川只得拱手道：“不瞒罗右使，韩老前辈和吴老公公，两人在雪谷当中交手，最后双双力竭而死。”

罗岸山忽然笑了笑，叹气道：“小凳子啊，我当初很早就跟你阿爹说了，不要去扬州，你们又不听？”

“我阿爹他说，要去看看韩老丐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荆襄一带的百万会众，他是不是真的不管了！”

“他没有不管，那时候韩前盟主潜入魏宫，打探到魏帝南征的消息，还送回了襄州，他心里一直装着天下百姓。”

“阿爹死前，叫我回襄州找你。”小凳子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全都落在罗岸山的衣袍上面。

罗岸山眼睛湿润，他和十全老丐是出生入死的好哥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抚着小凳子的头，柔声问道：“你一个人跑回来，肯定受了许多苦吧？”

小凳子点头道：“我中了那个太监的寒毒，没到襄州就发病了。”

“妙掌仙”掌力阴毒，武林当中无人能解，这么小一个孩子中了他的寒掌，根本不可能还活着，难道那老太监以折磨小孩为乐，种下的寒毒并不足以让他致命？

罗岸山吃惊不小，连忙替小凳子把脉，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救这孩子一命，却发现他脉象平和沉稳，不像是身中巨毒的样子，吃惊道：“你身上的寒毒呢？”

小凳子指着俊儿道：“是这位俊儿姐姐救了我的。罗叔叔，她的姐姐被抓走了，我们救一救她吧？”

罗岸山看了俊儿一眼：“混元太一功是至阴至阳的神功，她能够解了小凳子身上的寒毒，看来功力已经不下于太一道人了，难怪连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一来，对俊儿更是又惊又佩，抚掌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你们救了小凳子，罗某无以为报，然而罗某并没有说半句谎话。刘大人大可以放心，那位姑娘既然和你关系匪浅，这么好一颗筹码，洪盟主暂时不会动她一根手指。”

襄州二十万人马，就算再翻一翻，野战都未必是扬州精锐的对手。

左使任天明死后，罗岸山在红花会中的地位仅次于洪金方，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也有道理。

洪金方是聪明人，他不会撕掉这一张底牌，拿在手上，还能增加谈判的筹码，甚至一旦知道锐哥儿肚里怀着刘小川的骨肉，拿来威胁扬州退兵，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暂时”两个字，着实听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俊儿和罗岸山都是眉头一皱，低声道：“有人！”

罗岸山一掌朝油灯打去，掌力刚出，宅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烟尘翻飞，半空中一股凌厉而浑厚的掌力后发先至，打在罗岸山的手臂上。

他这一掌被那人带飞，偏了一尺，居然连这么一枚小小的油灯都奈何不了。

猛地听到刘小川大喝：“不许动！”

烟尘散去，一跳一跳的灯火映出了来人的样貌。

为首一人方面大颐，凛然有威，年纪在五旬上下，正是红花会的盟主洪金方，整个襄州城里，也就只有他的武功在罗岸山之上。

跟他同来的是一个中年人，身姿硕长，略为削瘦，虽然已经不年轻了，眉目里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风流倜傥的俊俏人物，正是红花会里轻功一绝、有“踏浪行歌”之称的章秋生。

刘小川手里持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洪金方。

洪、章两人是知道这种暗器的厉害的，倒也没动，整个屋子，六个人全都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