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醒来了！”
刘小川一连呛了几声，他舔了舔嘴唇，是甘甜的水啊！
他坐了起来，大喜道：“俊儿！下雨了？”
天上一轮斜阳，挂在海天交接的地方，虽然太阳边上有几抹云翳，却离下雨还缺了十万八千里。
那刚刚自己喝到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他狐疑地望着俊儿。
俊儿呐呐道：“是啊，是下雨了。”
说着便潜入海水里面，刘小川抬了抬手，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只能侧身喊道：“俊儿？俊儿！”
连声音也嘶哑得厉害，喊得大声了点，大脑又是一阵眩晕。
等到天黑，俊儿才从水里上来，伏在门边睡觉，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假寐。
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在耳边充塞着浪涛声，才能缓解一些尴尬。
马上就要死了，人在濒死边缘，为了多活一分钟，连尸体都能咽得下去，喝点尿，这又有什么大不了？
想通此节，刘小川微微张口，正要说话，俊儿已经先出声了：“姐夫，我听见你刚刚叫我姐姐的名字。”
“嗯，是呀。”
他想起刚刚那个羞于启齿的梦，还以为给自己解渴的是锐哥儿，没想到倒是俊儿又救了自己一命。
“你对姐姐真好。”
俊儿疲惫地笑道，一双大眼睛虽然没有平素那么水汪汪，却依然美得就跟昨夜天上的星星一样。
“反正都要死了，姐夫，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不知怎的，他的心突然跳得“呯呯”直响，他并不是傻子，他的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诫他，不要问。
“是什么？”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问道。
俊儿越凑越近，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双颊带着病态的红晕：“姐夫，我其实一直想要告诉你……”
“轰隆隆！”
一阵雷声把俊儿的话撕裂了，然后同样被撕裂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海风吹过来的黑云。
“哗啦啦！”
渴求已久的大雨如瓢泼似地当头淋下，雨水打到脸上，顺着嘴巴流进喉口，把整个身躯都滋润了一遍，虚弱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在短短十多秒的时间里，两人都像是又活了过来一般，一脸惊喜地望着对方。
“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我……我说，我说，其实我的师祖还活在世上。”
“李真人？”
“嗯呐！”
“他在哪儿？怎么就不再管你们太一道门的事了？”
“我听师父说，他在西域大雪山……”
“小心！”
一个浪头打来，刘小川伸出了手，紧紧地拉住了俊儿。
小丫头抬头看着天，这场救命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心里想着，如果这种雨能多来几场，她宁愿和姐夫一直在这海上飘着。
可是她失望了，既失望，又开心。
与此同时，刘小川也看见了远处的一个影子，这时候，又一个浪打来，把两人又往前推了好几十米，远处那个灰蒙蒙的东西，那是什么？
刘小川揉了揉眼睛，突然“哈”的一声大叫，被迎面而来的浪头灌了一嘴，他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起来，指着远处道：“俊儿！这回错不了了，那是陆地！我们他娘的活过来了！”
都不需要二人用劲，浪涛自然带着两人往那边去，借着乌云重开，露出来的月光，从远处能看见这是一座大岛屿，方圆足足有十里，像是只巨龟趴在海上，岛上还长着连绵的树木。
不过对于刘小川来说，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岛上寸草不生，还是资源丰富，都跟他没多大的关系。
此时，风浪已经平息，两人正慢慢地向着那座海上孤岛飘去。
所谓望山跑死马，望岛游死鱼，这一飘又是不知道要漂多久，东方已然露出了鱼肚白。
然而两人都是心中大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舒坦得很。
俊儿伸了个懒腰，歪着头道：“姐夫，现在当真流落到荒岛了，那你以后就只在大梁朝生活了，再也不能过来了，即使过来，这边也只不过是一座荒无人烟的海上孤岛，再也不是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你会不会伤心？”
刘小川想了想，“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最挂念的人，都在门的那边呢。”
他掰着手指给俊儿数算道，亦是说给自己听：“如今的南洋国全是天鹰帮的地盘，‘鹰眼’虽然在华国坐牢，虎威尤在，军政府头目克鲁兹霍顿都被他给抓得紧紧得，周一发那小子抱上了金大腿了，诶，我都开始羡慕他了。”
“至于刘向前。”
他看向眼前的海岛，晨雾氤氲在树林当中，把他的目光全都挡住了，茫茫然有种看不透，又像是伸手就能抓住的感觉。
“他可能要永远地失去他的这个好侄子了。”
除此之外，生活倒是真的可以一如既往地进行下去，想想在扬州城好好地过日子，凭借高产的土豆，还有他的名望，以及手下的数千精兵，刘小川有把握能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假使生活发生巨变，梁魏动荡，政权翻覆，甚至兵连祸结，一介凡人，再也无法给世间万民谋福祉的时候，大可以带上一家老小，来这座赤道上的无名海岛，晒着太阳，舒服地渡过这一生。
只可惜了再也不能发大财了，新办的代工厂也许紧接着就要倒闭，生产出来的鞋子也没办法在两个月之内运到s市交差，香水和肥皂的生意也要就此终了，至于军队里的兄弟们，也得削减伙食了，还要告诉颜立行他们，得注意官仓的存粮，出了差错可没有他们的好都督替他们兜裆。
越想这些糟心事，他的心里越乱，颇有种失落的感觉，苦笑着道：“算啦算啦，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艘远洋大船经过呢。”
“或者说，这座岛上这么多的树木，到时候找遍大梁国，看看有没有造船的巧匠，弄艘大船出来，咱们开回华国。”
心里却也知道，凭着那时候的造船技术，做出的船只也许只要碰上一场不大的风暴，就要被巨浪打得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