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长久以后，量变可以产生质变——他们会自然而然去寻找更高效的生产手段。
天幸他把土豆带到这个年代，如果沈弘文真能做出像样的纺织机、织布机来，那就能解决大部分百姓衣食问题，从而解放大量人口，再由官府出面，给引导到冶铁开矿上面，至不济拿来开疆扩土也比绑在土地上来得好。
再看向沈弘文，也许这一天，就是历史上的拐点也说不定。
刘小川笑道：“很好，不过我有几个不成熟的意见，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听？”
沈弘文受宠若惊，这么些年来，只有他这个帐房学徒喊别人作先生，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扬州大都督这么称呼。
慌忙揖道：“大人有话，尽管吩咐。”
刘小川借着肚子里一蘸即没的墨水，指着那个大家上面七倒八歪的锭子道：“这些锭子，如果全都竖起来，或许会更高效一些。”
沈弘文眼睛一亮，想要拍手叫好，手提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放了下去，呼吸却明显急促了起来。
“还有这手摇杆，可以跟厂里的手工针车一样，做成脚踏驱动，用木制齿轮来驱动，这样走线的时候，可以省力一点。”
“大人高见！”
“到时候我会送一台针车给你，你听着，那不是什么仙器法器，那是人间应该有的东西。我会拆解开外壳，针车内部机械运转颇为精密，你或许看不懂，但是，万一能给我一个惊喜呢？”
迎着刘小川的目光，沈弘文肃然拜道：“遵命！”
忽然看见刘小川刘大都督眉头一皱，奇道：“什么声音？”
赖二这些日子过得很潇洒，也许不止是这些日子，自打他抱上了刘小川的大腿以后，生活那叫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间小小的布行掌柜，成了整个扬州城，不不不，这样说，未免显得妄自匪薄了点，应该说是成为了整个大梁朝数一数二的商贾巨富。
如今尚有好几仓库的肥皂和香水，一直捏在手里卖高价，等着全天下的贵妇名妓疯子一般地上钩，每当他走进后院的储仓时，都像是进入堆满黄金的宝仓一样，焕目的华光刺得他眼都睁不开。
赖二自诩聪明，聪明的人最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这一切贵华富贵，都是来自于滇王府里的那个人，他把自己定位成刘小川的赚钱工具，工具是不会有不该有的想法和好恶的，甚至他如此有钱有权，出门连人轿都不敢坐。
这仅仅只是因为来自现代社会的刘小川疑似曾在他面前，隐隐流露出不满而已。
赖二悠然地卧在床上，左右有美妾娇妻给他打扇投食，这种生活，可不仅仅是有钱人能过得上的。这年代光有钱可不行，府衙里边随便一个小吏上门，都能让一地豪商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不是，他不仅是商人，还是官商！整座扬州城，谁不知道赖二是刘都督的人？
随着刘小川水涨船高，从公爷变成了王爷，如果哪一天，当上了太师，甚至……
赖二喝退了服侍他的女人，每每臆想到此处，他都要关上门来，一个个偷偷地想。
不过前些天，他警觉得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就好像有人给他平静富裕的生活里扔了一大块石头一样。
“什么？大人不打算做肥皂和香水的生意了！”
茶碗骨碌碌地掉到地上，赖二自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既慌张，又恐惧，花了好大笔巨资，打听到刘都督并没有打算换代理人，而是真的不再做肥皂和香水的生意以后，这才吁了一口气。
固然惋惜，至少再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了。
虽然他不明白，这么好赚的生意为什么不继续做，但他是个聪明人，大人物的心思，他猜度不透，也不会蠢得去猜。如果能猜得出来，那岂不是谁都可以当王爷？
直到今天，他的内心彻底崩溃了，因为大都督身边最亲信的刘爷，亲自带兵过来“请”他，张口便笑道：“赖老板，劳烦跟我走一趟，咱们将军在大牢里等你！”
赖二是哭着到大牢里的，看见刘小川的时候，他已经哭了一路了。
从迷雾般的泪水里面，他瞥见了刘小川迷茫的面容，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何况，眼前这人想取自己性命，甚至不用说一句话，比踩死蚂蚁还方便，何必做什么戏呢？
但他仍然抢地哭道：“大人饶命！”
“什么？”刘小川愣了一愣，以为耳朵出毛病了。
赖二的心松了松，他到这时才敢认真对上刘小川的眼神，一下子软瘫在地，仿佛用尽了毕身的力量，勉强挤出笑来：“大人呐！不瞒大人，小的出门前，已经把府里的后事都给交待清楚了，原来却是个误会。”
刘小川越发摸不着头脑，他怎么都没想到，身居高位的扬州都督，就凭着一句话，会给富商赖二造成这样可怕的压力。
望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才笑骂着朝刘旋踢了一脚，把他轰了出去，刘旋也知犯了错，朝赖二赔了个不是，又把赖二吓了一大跳，连称不敢，便带着其他狱卒出去了。
“赖老板。”
“不敢！大都督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赖二已经挺直了身板，站起来自寻了个位子坐好，只敢轻轻把屁股往椅子上贴一点点。
“先给你介绍一位乡野遗才，沈弘文沈先生。沈先生，这位是赖二赖老板。”
赖二自然早便注意到了坐在一边的沈弘文，他也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若是刘都督真有心想让你知道，自然会把对方介绍给你。
这时听到刘小川介绍，见他话里语气颇为亲密，心里暗暗吃惊，竟不知眼前这个衣着一般、面有菜色的普通人为何当得起刘小川一句“先生”。
自然不敢对沈弘文有半点小觑，迎上前一阵什么“高山仰止”、“如雷贯耳”、“百闻不如一见”的客套话，热情得似是从小穿开裆裤玩到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