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腊月了,温度很低,冷得让人从心底发颤。
雪阳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曾无数次的这么走过,但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的知道,她能够回去的地方,真的已经哪里都没有了。
父母一辈的事,她不想深究,但心底对他们终是有着怨恨的,但同时她又庆幸着,幸好,幸好这样的结局于她而言不是无法接受,幸好,她早已为自己筑起了盔甲与城墙,幸好,她早已再千疮百孔中足够坚强。
不知不觉走到了校外的城墙边,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学生们几乎还都在上课。
雪阳犹豫了一下,轻松额额翻过墙头,径自走到了学校的天台处,这里是学校的制高点。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一个人,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你侵犯了我的领地呢。”亚麻色头发的男生察觉到了他人的靠近,转头看向雪阳,笑道。
呼啸的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的凌乱无比,他的面孔,背对着光,狂妄的美,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雪阳环着手臂轻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台这种公共场合,也成了夜少你的私人领地了,莫不是叶家已经家大业大到把学校都买下来了?”
夜舟飏嗤笑一声,他就那样躺在天台凸起的边缘地带,四周划过的大风,好像随时会把他从这里吹下去。
他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危险,随意得像是躺在自家的后花园。
“如果你想跳楼,可千万别在这里,我还不想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雪阳靠着墙,看着他,口气真诚。
“欤……”夜舟飏利落地翻身下来,走到雪阳跟前,蓦的把脸凑上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怎么觉得你的表情才更像是想要跳楼的那个呢。”
雪阳伸出食指,抵开他的额头,微微笑了:“不,不会的,愚蠢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孤独到绝望的气息。”夜舟飏声音飘忽,雪阳却听得清楚。
她说“相似吗?同样身在黑暗,同样向往光明。”
夜舟飏坐至雪阳身边,拢住了她的手。
“不记得谁说过,孤独的时候就握住身边人的手,那样的话,就可以得到救赎。”
雪阳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来。
“可是,同样冰冷的两只手是无法互相取暖的,这不符合热传递定理啊。”
“唉,墨雪阳啊。”夜舟飏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眼神间闪烁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认真,“你找到那个可以为你取暖的人了吗?”如果没有的话…………
雪阳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点:“找到了吧……”
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冰冷、霸道,却对她百般爱护的人。
夜舟飏看着他眼中突然亮起的那一簇小小的光,声音更加飘渺:“风大了,回去吧。”
夜舟飏转身,压了压飘扬的发,左耳的耳钉黯淡无光。
“我想再待一下,”雪阳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很大的风,吹的连视野都模糊了。
夜舟飏停了一下,终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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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觉得有一天,我会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种想要靠近和抓住的感觉,那种渴望永远留住的感觉,果然,还是不行啊!
————by困了想睡的夜舟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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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暮雨泽。”
“嗯?怎么了?”
“你可以过来找我吗?”
“你在哪?”
“学校天台。”
“等我。”
十分钟后暮雨泽穿着正式地出现在天台上,他刚结束了一个会议,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他看向孤零零坐在地上的女孩,凌冽风刮得她的脸颊红红的,半高的马尾辫随着风摇晃,被吹乱的秀发有些散下来,贴着她的脖颈。
他一步步走过去,最终在他身前,为她披上外套,将她抱在怀里。
雪阳感觉有股温暖包裹住她全身,忍不住靠近一些,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暮雨泽左手环过她的脖颈,右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爸妈离婚了。”雪阳闷声道。
“嗯。”
“其实我一点也不难过。”
“嗯。”
“我应该感到解脱的,毕竟我曾无数次这么想过。”
“嗯。”
“可是,暮雨泽,”雪阳仰起脸,她没有哭,脸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我没有家了。”
暮雨泽的左手抚上她细长的眉,声音坚定和缓,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家了,你还有我,我会是你的家。”
“暮雨泽……谢谢你,”雪阳的眼睛如浸在水中一般明亮,看得他的心不住地长鸣,一声,又一生。
“傻姑娘,”暮雨泽轻笑,环着她的臂微微用力,让她借力站起来,“我们下去吧,这里冷。”
“嗯,好。”雪阳看着他,点点头。
车里
暮雨泽平缓地开着车,副驾驶座上,雪阳累极,昏睡过去。
就这么看着,暮雨泽就觉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软了下去,。
很难相信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悄无声息地住进了他心里,让他放不开,也不想放开。
车子最终停在他家公寓门口,其间雪阳的手机响了两次,都是邶昇打来的。
暮雨泽接了电话,邶昇得知情况后顿了一会儿,才道:“那麻烦你照顾她一下,她体弱,这次又碰了酒,可能会不舒服,我这边忙的实在是走不开,不然我应该过去一趟的。”
暮雨泽答:“能照顾她,荣幸之至。”
挂了电话,正在开董事会议的邶昇无奈一笑,他还从没这么谦逊地拜托过人,不过为了妹妹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做。
而这边,暮雨泽俯身过去给雪阳解安全带,雪阳被细微的动静弄醒。
她睡得有些模糊,平时浅淡的目光绕上一层水汽,暮雨泽看得心神一动,俯下身,薄唇在她额上烙下一个湿热而温柔的吻。
“唔,别闹。”雪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平时的理智冷静,全都在困意里见了鬼。
暮雨泽笑了笑:“好了,听话,先醒醒,进去屋里我给你煮点粥,吃点东西再睡。”
“不……”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雪阳的声音有有点绵软的沙哑。
“好,”难得看到她有点小任性的样子,暮雨泽失笑之余也都顺着她。
他下了车,走到车门的另一边,长臂一捞,就将她抱在了怀里,雪阳似只猫儿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暮雨泽抱着她走进公寓楼,又小心翼翼额额打开房门,将她放到床上,雪阳翻了个身。暮雨泽扯开一床被子在她身上盖住,她再次沉沉睡去,睡相极为安稳。
暮雨泽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转身去了厨房。
等到雪阳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她穿着床边摆好的拖鞋,四下找了找,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了男人峻拔而忙碌的身影。
她倚在门槛上,静静无语地看着房间里围着围裙,为她煮粥的男人,袅袅的任务使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有人在她冷时把她揽在怀里
有人在她睡时为她煮碗热粥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
那会是什么?
或许那会是一个家……
“醒了就过来洗手,粥马上就好了,”察觉到她的注视,暮雨泽微微回头,剑眉星目一带笑,竟有些闪到了她的眼。”
“好。”雪阳抿唇笑道,走去水池边洗手。
圆形的餐桌旁,两个人各自喝着碗里的粥,内心都有着满足。
明明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简单得一眼可以望到底,但是却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