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峰一大早醒来,睁眼躺在床上,盘算着今天的计划,这是快乐周末的最后一天,他打算等到今天晚饭后,再通知父母,黄老师要他们礼拜一去学校,这样一来,本周对自己的惩罚可以控制在最低水平,就算关禁闭,也要等到下个礼拜,陈奇峰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
今天的主题是和李响欢度人生。
吃了早饭,陈奇峰精心打扮一番,站在学校门口等李响。
不会打乒乓球有什么,我还不是和李响一起去上街?想起竞争对手吴永强,陈奇峰心里偷偷一乐,这就是家住工人村好处,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家和李响家之间只有三百米的距离。
八点十四分,吴永强和李响一起走出巷口,打破了陈奇峰的完美周末。
“你来干什么?”陈奇峰盯着吴永强,心里恼火万分,“今天学校不开门,李响又不打乒乓球。”
“李响喊我一起,我们三个一起上街啊,”吴永强说,“噢,你还以为她就喊你一个人啊?你想得蛮美的。”
陈奇峰对李响也有点生气,喊了吴永强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白高兴一场。
原本脑海中设想好的二人甜蜜之行,变成了无趣的三人逛街游。
“我们先去公安局问问,看看我家自行车找到没有,”李响圆脸浮出憧憬的微笑,“然后再去百货大楼门口看看。”
走在路上,李响问起周五的事情,陈奇峰忍不住抱怨起黄老师:“你们有没有觉得黄老师很偏心?方鸣谦礼拜五搞的事情,最后变成我倒霉,黄老师让我礼拜一喊家长,她自己跑去方鸣谦家里家访。”
“为什么要喊你家长?”
“方鸣谦臭美,在家里拿针挑自己脸上的痣,黄老师说是我害的。”
李响扑哧一笑:“那是要怪你,谁要你跟他说什么黄金比例。”
“他自己长得难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叫他挑痣。”
“哪个叫你成绩那么差?”吴永强说,“活该!好学生出了什么事,不够都怪到你这种成绩差的头上,老师都这样。”
“那我不服气,我什么都没做,就打我手心。”陈奇峰心里又恨起来,“这也太偏心了。”
“黄老师不喜欢你,你平时就老实点,别那么跳,黄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学生?成绩好,老实听话,像你这样,考试总不及格,话还特别多,随便哪个班主任都不喜欢你。”李响说。
“这我不管,一碗水要端平,凭什么他方鸣谦不受罚,我要喊家长。”
“方鸣谦家里也有点可怜,他那个爸爸听说整天惹事,黄老师当然关心他。”
“噢,那我们这些家里正常的反而倒霉了?给他陪葬?没有这个道理。”陈奇峰愤怒起来。
“你是不是对方鸣谦有意见?有意见就当面说,别背后在我们面前说。”李响大义凛然。
吴永强趁机插进几个笑话,成功转移了李响的注意力。
到了公安局门口,两个男生都愣了一愣,李响到不怕,自来熟走进去,穿过一大排屋子,走进一间办公室问里头的警察:“李叔叔,我家自行车找到没有?”
李警察嘿嘿一笑:“你每个礼拜都来问,不是跟你说了,找到了会通知你爸爸的。”
“那你们要抓紧啊,”李响回头看看两个畏首畏尾的小男生,“李叔叔祝你工作愉快,再见。”
“李响,我说了你别生气,”陈奇峰跟在后面,“我妈说了,自行车丢了基本上找不回来,你每个礼拜来公安局问也没用。”
“那不一样,我不来问,他们更不查,”李响笑了一笑,“我每个礼拜来一次,提醒提醒警察叔叔,还有好多小偷没抓到呢。”
三人出了公安局,一直走到百货大楼门口,李响站在街对面看着停车处密密麻麻的自行车,指着当年丢车的位置:“我家车就是摆在那里被偷掉的。”
“这些不开心的事你早点忘掉多好,干嘛还总记得,”吴永强问,“每个礼拜都来看,心里不难过啊。”
李响眯起眼盯着路对面说:“你们去玩吧,不用陪我,我习惯了。”
吴永强玩心上来,跑去路对面,绕着台阶下两个石狮子看了一会,爬上左边那只,石狮子滑溜溜圆滚滚,吴永强手脚并用趴在狮子背上,隔着街朝他们招手,陈奇峰趁机问李响:“你怎么总是喜欢跟吴永强在一起玩?”
“我没有喜欢跟谁玩,他这个人比较热情,”李响说,“怎么,我跟谁玩还要你允许?”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是三分队的,跟我们工人村的家里不一样。”
“不一样才有意思啊,我们工人村的小孩没有他那么好玩。”
“谁说没有?”陈奇峰把胸脯一挺,“我就比他好玩。”
“你算了吧,”李响瞟一眼陈奇峰,“你们都差不多,废话都特别多。”
“那我可比他有文化多了,他那些顺口溜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整天土啦吧唧的。”
“你不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李响说,“有意见当面提,我不喜欢你这种口气。”
“那我给你讲讲我去南京玩的事情?长江大桥你去过没有?中山陵呢?玄武湖呢?”
李响把两个耳朵翻过去盖住耳洞:“你能不能闭嘴,让我安静一会?”
一个戴草帽的人引起了李响注意,他从桥头走到拐弯处,站了一会又走回去,来来回回从百货大楼门口经过,不时瞟几眼停在门前的自行车。
过一会,大草帽走到一辆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后,侧身坐上后座,扭头四下打量,一只手伸去座包底下摸索,李响顿时激动起来,这肯定是个偷车贼。
她猛地推了陈奇峰一把:“你去把吴永强喊回来,你看见那个戴草帽的人没有?肯定是小偷。”
陈奇峰跑过马路,喊下趴在石狮子上的吴永强,两人返回时看了一眼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大草帽,草帽下是一张年轻的黑脸,正自娱自乐吹着口哨。
三人聚在树荫下,李响说:“你们看着,他过一会肯定要动手偷车了,他要是敢偷车,我们就去抓他。”
“这太危险了吧,”陈奇峰说,“我们都是小孩,那个人起码二十几岁,我们怎么抓他?”
“我不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偷车。”李响牙咬切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偷我家车的肯定就是这个人。”
吴永强推了陈奇峰一把:“你快去公安局,喊刚才那个房间的警察来,我们在这里盯着。”
“对,你快去!”李响盯着大草帽,“你把李叔叔喊来,我们拖住小偷,让李叔叔直接抓他。”
“你怎么不去喊?”陈奇峰问吴永强,他不愿让两人智斗小偷,自己却当个跑腿汉,“我和李响盯着,你去喊。”
“你快去,不然来不及了,”李响看着大草帽从后座上起来,弯下腰研究起车锁,“快去!他要撬锁了!”
陈奇峰只得掉头,往公安局的方向跑去。陈奇峰刚一跑开,大草帽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拨一挑,手使劲往上一拉,就打开了自行车的固定锁。
“现在要怎么办?”吴永强看着大草帽,心里浮起一丝惊慌,勇斗歹徒见义勇为这种事,他只在电视上看过,主角大多都牺牲了。
“我们上去拖住他,”李响说,“不能让他跑掉。”
两人朝路对面跑去,大草帽推着自行车,把弹簧撑脚一踢,往后推着自行车出了停车位。
李响直勾勾冲过去,手扣在后座钢架上问:“你要干什么?”
大草帽被李响问得一愣,不答话,继续把车往后推。
“这自行车是你的吗?”李响两只手拉住后座,心砰砰直跳,第一次近距离和小偷打交道,她心里也慌得要命。
吴永强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举着树枝指着大草帽:“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小偷?”
大草帽把车猛地往后一推,后挡泥板狠狠撞上李响,她唉哟叫了一声,膝盖一阵火辣辣。
大草帽把车一横,龙头一转往桥上推,吴永强跳出去挡在自行车前:“你是小偷!把车放下!跟我们去公安局!”
李响在后面拉着后座,焦急地看着路口,陈奇峰怎么还不带李警察来。
大草帽伸出手,他的手掌很大,单手盖住了李响的脸,她还没叫出声,那只手就在按她脸上狠狠一推,李响往后一栽噗通倒了下去。
吴永强大怒,举起树枝抽打大草帽的左手,打出了一条血痕:“你别动她!有本事跟我打!”
李响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喊:“小偷打人了!抓小偷!抓小偷!”
行人们漠然看着百货大楼前的一幕,伸长了脖子走过,大草帽一脚踢翻了吴永强,推车就要往前走,李响又从后面死死拉住后座大喊:“抓小偷!抓小偷!”
大草帽连人带车一起往前推,李响的鞋底在水泥地面磨出两道白痕,推出去有三四米远,吴永强从地上爬起来,和李响一起拉住后座。
这一拉彻底激怒了大草帽,他从后腰摸出一把红木柄螺丝刀,亮晶晶一挥,朝着拉住后座的四只手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