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给师徒三人端了四天洗脚水后，小泥鳅终于拿出了这几天努力制作的霞飞一号模型，方鸣谦被他朴实的手艺感动。

菱形车头上刻出了车窗，车身架在两条履带之间，车身上雕出了一堆外设装备，窗户边上那个小齿轮也有。

“可惜履带不能动，”方鸣谦把霞飞一号推了推，“要是能动，我觉得你这个都可以拿去卖钱，太像了。”

小泥鳅嘿嘿一笑，拨弄了一下机关，车身咔一下朝上抬起，露出了底下发射人间大炮的炮管。

方鸣谦瞪圆了小眼睛：“还有这种机关？泥鳅我开始崇拜你了。”

小泥鳅嘿嘿一笑，把炮管下一个凸出按钮往下一拉一卡，露出了人间大炮的中空炮膛：“我给你装了根小弹簧在里头，可以把东西弹出去。”

方鸣谦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半块橡皮：“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

小泥鳅往炮管里塞进半块橡皮，松手一拨按钮，半块橡皮嗖一声弹出去，撞上墙壁掉在地上。

“泥鳅你太厉害了！”方木根狠狠地在他额头亲了一口，留下一大块口水印，把霞飞一号捧起来仔细观察。

“你再敢亲我，我就不给你做了，”泥鳅擦着额头的口水，“我还有几个地方没做好。”

方鸣谦泥鳅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天的洗脚水端得不亏，他双手合十绕着小泥鳅提出了新请求：“你再帮我做个可以放进去的克赛小人，我求你了，泥鳅哥，你简直是鲁班。”

“不要乱说话，”小泥鳅打了一掌过来，“祖师爷的名字不能乱提。”

有了这个可以发射克赛的霞飞一号，自己在班上在学校里还不横行天下，所向无敌了？方鸣谦等不急小泥鳅完工，就把霞飞一号塞进了书包，要带去班上大大炫耀一番。

忍了整整两节课，方鸣谦在第二节课间休息，把霞飞号从抽屉里拿出来，往桌上一摆，陈振威袁虎黄宗清立刻围上来：“你这是什么？给我玩玩！”

方鸣谦把手一档：“你们都靠边，碰坏了你们赔不起啊。”

他按下机关，把车身抬起，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身惊呼：“人间大炮？！天！有人间大炮！！！”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方鸣谦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得意极了，慢慢压下弹簧，把半块橡皮装进炮膛：“我发射给你们看啊，你们让个路。”

方鸣谦手指指前方，人群顿时让开一条缝隙，陈奇峰坐在座位上看小人书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方鸣谦嘿嘿一笑把炮管对准陈奇峰。

“人间大炮，二级准备。”其他人跟着喊起来。

陈奇峰被这阵喊声吸引，这才捧着书转过头低头自言自语：“你们又在搞什么？”

“人间大炮，发射！”陈振威举起手掌往下一划，方鸣谦松开按钮，半块橡皮咚一声飞出去，打在陈奇峰脸上，全班哈哈大笑。

陈奇峰捂着脸，看着方鸣谦桌上的方块木头模型：“什么东西打我！这什么东西？哪来的？”

“这是人间大炮，”吴永强说，“克赛呢？克赛在哪里？”

“克赛还在做，”方鸣谦吹起了牛皮，“下午就好。”

一群人围住方鸣谦哀求：“让我玩一下，让我玩一下！”

陈奇峰凑上来大量了半天，鼻子里哼一声：“这一看就是业余的，我下午带专业的模型来给你们看。”

“你让开！”陈振威在桌上调整了人间大炮的角度，放了一个苦珠在炮膛里，“不然打你脑门。”

陈奇峰慌忙一侧身，陈振威一松手，苦珠砰一声飞出去，打在黑板上，人群发出阵阵惊叹：“方鸣谦你哪里买的，我也要买一个这样的模型！”

“暂时还没得卖，”方鸣谦说，“我家木工给我做的。”

“那你叫他也帮我做一个，要多少钱？！”陈振威蹲在课桌边，“方鸣谦，我求求你了，让你家木工给我也做一个。”

“我回去问问啊，”方鸣谦摇头晃脑，陈奇峰，叫你不告诉我宝船模型哪里买，“他不一定有时间。”

秦婉璐走上来看了几眼：“方鸣谦，你又在干嘛？”

“我在玩模型。”

“你别搞一大堆人聚着，等会老师又知道了。”

方鸣谦把霞飞一号放进抽屉里挥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班长说话了。”

人群呼啦散开，秦婉璐指指方鸣谦：“你还是好好准备数学竞赛，别消停了几天，又开始搞歪门邪道了。”

方鸣谦噢了一声，秦婉璐终于肯走公开场合和自己说话了，一个多礼拜以来，一直悬在方鸣谦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轰然一声落地。

第三节课间休息，陈振威过来，死皮赖脸央求方鸣谦：“霞光一号再给我玩一会好不好？”

方鸣谦把霞光一号拿出来，陈振威在桌上摆弄了一会，就把车身抬起发射人间大炮，来来回回弹了七八次。

方鸣谦担心那只小小的弹簧要被玩坏，伸手拿回霞光一号，带进抽屉，吝啬起来：“玩坏就没有了，弹簧不经玩的。”

“那你干脆卖给我吧，”陈振威完全痴迷，“你说要多少钱？我下午带钱来给你。”

这句话顿时激发了小财迷方鸣谦的兴趣：“你真想买？”

“诚心诚意，”陈振威拍拍胸脯，“十块钱够不够？”

听到陈振威出手就是十块巨款，方鸣谦顿时觉得此物在山大王心里绝对重如千斤：“我再考虑考虑，我就这么一个，卖给你，我就没得玩了。”

“十五！”陈振威又加了五块钱。

“我回去想想，”方鸣谦十分矜持，“我卖掉了，泥鳅会伤心的，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我求求你了，就卖给我吧！”陈振威伸手就要去抽屉里掏，“你让他再给你做一个。”

对呀，让泥鳅再给我做一个，方鸣谦心里一乐，二十块钱卖给陈振威。

“这样，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方鸣谦神秘兮兮给陈振威下了套。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方鸣谦把泥鳅拉进房间，一边要他仔细观摩电视屏幕上的霞光一号和克赛，一边问起了生意经。

“泥鳅哥，我们班有人出十五块钱买你做的霞飞一号。”

“啊？”泥鳅抓抓头，“那你卖了没有？”

“没，我觉得可以卖二十块钱。”

“你赶快卖了，十五块钱呢，就一小块木头。”

“卖了我就没得玩了，”方鸣谦扒着饭，“我舍不得。”

“我再给你做一个就是，这做起来还不简单，弄两三个晚上就有了。”

方鸣谦看看泥鳅：“舅舅要是知道你赚外快会不会揍你？”

“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赚外快了？”

方鸣谦摇摇头：“你真要吃几块巧克力补补脑，我都这么跟你说了，你还不明白。”

“你说明白。”

“笨猪，你做的霞飞一号，我卖掉，我们平分，一人十块钱。”

“然后呢？”

“然后要是还有人要买，你做不做？”

小泥鳅算了算成本：“我当然做啊，我做一个脚盆都赚不了十块钱。”

“那我下午就去卖掉，你有空赶快再一个，”方鸣谦指指屏幕，“做得像一点，我估计还有人会买的。”

“你个小赤佬！”小泥鳅明白过来，“你到蛮会赚黑心钱啊，这个东西哪里值二十块了。”

“你不懂，现在人人都看克赛号，你快点帮我做个小克赛出来，”方鸣谦看看泥鳅，“分你十块钱噢。”

下午到学校，陈振威凑上来，满脸都是期待：“我钱带来了，你想好了没有？卖给我吧。”

“十五块我舍不得，”方鸣谦说，“二十块钱我就卖给你。”

“你奶奶个腿的，”陈振威摸摸口袋，“早上说好十五的。”

方鸣谦把霞光一号摸出来放在桌上，自顾自玩了一会：“我真舍不得，我就这么一个。”

见到小小的霞光一号，陈振威顿时顾不得肉疼，咬咬牙：“二十就二十，我明天把五块钱给你。”

“呐，我们说好，”方鸣谦捏着霞光一号，“是你自己要跟我买的，你别玩两天又退给我，玩坏了我也不管的。”

陈振威盯着小模型连连点头，即将占有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拉勾，”方鸣谦伸出手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陈振威捧着霞光一号欢天喜地走了，方鸣谦捏着十五块钱眉开眼笑，商品经济，就是把人们需要的产品卖到他们手里。

陈奇峰从教室后门跑进来，手里捧着加了水晶盖的郑和宝船大喊：“你们看！我把宝船带来了！”

大家立刻跑去围观宝船，看了一会就要陈奇峰打开盒子，拿出来让他们玩一会。

“那不行，”陈奇峰说，“一百多块呢，给你们掰坏了，哪个赔我？”

陈振威松开弹簧，人间大炮砰一下又弹出一颗苦珠：“那你这个没有我的好玩，只能看不能玩，有什么劲？”

“就是就是，”一帮人指着宝船指指戳戳，“还这么大！抽屉都放不下，上课怎么玩？”

“你们懂什么，模型就是要逼真，才有意思。”

陈振威又弹出一颗苦珠，打在水晶盖上：“逼真有个鸟用，不如会放炮！你那是模型，我们喜欢玩具。”

陈奇峰冲过来问方鸣谦：“你怎么把霞光一号给陈振威了？”

“我卖掉了，”方鸣谦说，“他很喜欢，逼着我卖给他。”

“那你怎么不卖给我！”陈奇峰喊起来，“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谁跟你好朋友？你还欠我一次上吊自杀呢。”方鸣谦翻了翻旧账，“拉了勾的事，你都抵赖。”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你家木工不是会做？你叫他再做一个卖给我，你要多少钱？”

“你把宝船借我玩几天，我就叫泥鳅再做一个，”方鸣谦没有料到霞光一号的魅力如此巨大，“二十块钱。”

陈奇峰把宝船往方鸣谦桌上一摆：“你别打开来玩啊，玩坏了，你要赔我是个霞光一号。”

方鸣谦开开心心把宝船塞进书包里，吊在椅背上。陈奇峰捅了他一下：“我们到底是不是好朋友？你别再提以前的事了。”

方鸣谦说：“那我暂时原谅你了。”

陈奇峰听得一头雾水问：“你什么意思？”

“你欠我一次上吊自杀，你承不承认？”方鸣谦问。

陈奇峰点头。

“暂时原谅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不要你立刻去上吊，但你迟早要还我的。”

“可我要怎么还？”陈奇峰好奇地问。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你迟早要还的。”方鸣谦说，“霞光一号，二十块钱一个，不还价。”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陈奇峰说。

放学回家，方鸣谦偷偷把十块钱给了小泥鳅：“喏，我们班还有人要，你做不做？”

小泥鳅点点头：“你可不要跟你舅舅说，他知道了要骂我的。”

“赖师傅在不在？”师秀芳又提着几块木板走了进来。

方鸣谦觉得奇怪，不是才做好两个脚盆，怎么又来了。

“我舅舅去别人家里量东西了，”方鸣谦说，“你干嘛，又要做脚盆？”

“我想找他做几个小板凳。”师秀芳左扭扭右看看，“你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方鸣谦看着师秀芳，替赖健康打抱不平，“你老找我舅舅做这些小东西，又不给工钱。”

师秀芳看见小泥鳅手里正在削的木块，走过来蹲下：“唉哟，你在做什么？”

“我给他做玩具。”小泥鳅红了脸，师秀芳周身散发着一股热乎乎的气流，才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香波的味道。

“那我木料先放这里，”师秀芳拍了拍小泥鳅的肩膀，“你师傅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师秀芳站起来要走，屁股遮天蔽日挡住了光线，小泥鳅只觉得眼前一黑，师秀芳的背影只有两腿间露出一丝光亮，他追问：“你要打什么样的板凳？带靠背的还是不带靠背的？”

师秀芳折返回来，蹲在小泥鳅面前，胸口白花花的一片，亮得小泥鳅头晕目眩：“你说呢？”

“省木料的话，就打不带靠背的，可以多做几张。”

“说起来我厨房还想打一个架子，就是尺寸要去量一下，你有没有空去我家量一下？”师秀芳问。

小泥鳅拿了小本子，对方鸣谦说：“我去量一下就回来。”